霜尺有些意外。
對這位素來冷的俞三爺向來是有些天生畏懼的,從最初犯在他手里,生死一線,到后來幾度糾葛,俞星臣對而言,自帶威煞。
但凡照面,就不像是有好事的,而且知道他是個很難相的人。
此番主來尋,因為不得不如此,只有這一條路。
聽出俞星臣緩和的語氣,霜尺稍微安心,便道:“我是想求大人,救一救我的夫君。他是冤枉的。”
雖然看見懷了孕,但聽說“夫君”,還是讓俞星臣微一揚眉。
顧家那件事后,京城自然更容不下霜尺,甚至京畿周圍都很危險。
是個聰明人,也知道不能去什麼繁華之地,恐怕人多眼雜。
彷徨無措中,聽路人們都在談論北境種種,“永安侯”三個字在耳畔屢屢出現。
就像是一點兒火苗。
于是霜尺便往北境而來,可竟差錯地闖了西北。
如今的夫君,是景洲本地一個鐵匠,當時幾乎一見霜尺就喜歡上。
霜尺本來沒有嫁人的心思,但當時跋涉了數月,竟是病倒了,人在他鄉,舉目無親,凄惶無依之時,是孫鐵匠忙前忙后的照料。
霜尺久經風塵,當然看得出人的品如何。
孫鐵匠是個憨實可靠的人,只是自己經歷了那麼多,早就不想沾染這種事了,便告訴鐵匠自己早嫁過人,克夫,名聲不好,本是想讓他知難而退。
不料鐵匠并不在意,為表心跡,甚至把積攢的十幾年的銀子都給了霜尺,承諾會一輩子對好。
霜尺本來還想去北境的,終于改了主意。
兩人親后,鐵匠果真對珍有加,就算霜尺本來無心于他,也不由地被打了。
不多久,霜尺便有了孕。
本來日子就該這樣安穩過下去,可本地的一個屠戶,因曾見過霜尺,覬覦的,找到機會便出言調戲。
霜尺總是竭力避讓,不想有什麼意外。
誰知孫鐵匠知道了,他護妻心切,哪里能忍,竟跟那屠戶打了一架。
他畢竟年青,且健壯,自然占了上風。
誰知當夜,便給人發現屠戶竟死在鐵匠門口,邊散落一把刀子,脖子上一個淋林地大。
這下子,孫鐵匠仿佛跳進黃河洗不清,畢竟他當天才跟屠戶手過,而對方偏死在自己門口。
雖然他堅稱自己沒有殺害屠戶,但畢竟各種嫌疑都堆在他上,所以如今還被羈押在衙門里。
俞星臣立刻命人去把此案的卷宗調來。
從頭到尾細看了一番,也難怪,據旁觀者說,兩人打架的時候曾互出狠話,屠戶嚷說要把他“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殺豬一樣宰了”,孫鐵匠氣不過,便回罵了幾句,比如:“兔子急了也咬人,到時候還指不定是誰死。”
目擊眾人都聽的真真的。
霜尺道:“我知道不是他做的,當時他白天過手,上有傷,我正給他料理,又勸他不要惹氣……聽到外頭幾聲奇怪的聲,趕著出去看,才知道那王屠戶死在門口。”
俞星臣問道:“聲什麼奇怪的聲”
霜尺低頭想了會兒:“好像是、人的慘……又有點不太像是人聲。”
俞星臣瞅了一眼,重又把尸首查驗的卷宗看了一遍,正在這時,本地的李知縣聞訊趕到。
知縣聽聞俞星臣派人去調卷宗,心里便打鼓,急忙前來。
俞星臣正有話要詢問。
原來他雖看過卷宗,卻并沒有發現仵作的記錄。
問起來,李知縣苦笑道:“回大人,我們這里,四五個縣只有一個仵作,矜貴難得的很,也并不在我們縣衙,要請仵作,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到,所以不是那種棘手疑難的案子,就不會去驚,至于這個案子,除了孫鐵匠沒有招認外,其他的都是板上釘釘……”
俞星臣淡淡道:“那死者的傷口可是刀傷”
李知縣有點忐忑,卻不敢說謊,原來那傷口并不像是被刀割破,而是撕裂傷,但因為認定孫鐵匠犯案,所以只當是他狂大發所致而已。
畢竟據四鄰八舍的人說,案發前后,當時街上也沒看到別的可疑之人。
除了孫鐵匠還能是誰。
他便壯膽說道:“侍郎大人,這王屠戶白天因吃了虧,所以晚上才去找孫鐵匠想報仇,必定是在廝打中被鐵匠害了命……”
俞星臣不悅:“如何害命散落地上的刀是他自己所帶,兇尚且不明,如何能夠定案。”
李知縣眼珠轉,無言以對,但心中不服,畢竟如今縣人人都認定是孫鐵匠殺了王屠戶,這俞侍郎一來就要翻案,不知怎樣。
俞星臣垂眸掃了兩眼桌上的卷宗,冷笑道:“別忙,誰是真兇,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如今只親自去看一看案發現場,便可論定。”
李知縣聞言大驚,只覺著如天方夜譚。
自己也非那種昏庸的人,這案子也看了幾遍,怎麼說都是孫鐵匠嫌疑最大,為什麼這位俞侍郎只問了幾句話,就說已經知道“真兇”
旁邊的霜尺聞言,面上卻總算流出一點難得的笑意。
畢竟是見識過俞星臣的手段的,很清楚俞三爺的為人,他既然這麼說,那自己夫君的罪名,多半是可以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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