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國公爺真行

程亦安問他, “陛下怎麽突然賞這麽多金條？是犒勞你平車汗之功？”

“是。”陸栩生從圈椅挪至床榻，挨著坐。

程亦安也懂樹大招風的道理，指著這箱金子, “這麽明晃晃賞下來的？”

陸栩生搖頭, 將四川總督那件事告訴了程亦安, 程亦安聞言笑容落下來,

“栩生，委屈你了。”

陸栩生見眼眶發紅, 了的眉梢，“傻姑娘, 這是朝廷生存之道, 為了你和孩子安安穩穩一世, 我必須瞻前顧後，不能逞一時之風頭。”

程亦安想了一會兒，也開導自己, “嗯，我明白了, 咱們這悶聲大發財。”

“就是！”陸栩生失笑, 陪著躺下來, 梳妝臺的琉璃宮燈映出一榻溫煦，程亦安卻一直看著他，高原的風霜很磨人, 原先無比俊的一張臉被風雪割得越發深邃，也瘦了不，程亦安覆上他面頰，將他圈在懷裏，“在邊關時, 能吃飽嗎？”

陸栩生子躺得比較平，程亦安卻跪坐在他側，這般抱住他時，前正好在他面門，得他難，陸栩生艱難地側開些，

“你怎麽了這麽多？”

程亦安頓時有些發慌，“我真的胖了？”

陸栩生手正覆在腰，了一把，“纖細得很，就是那一了。”

程亦安瞪他，“你別盯著那兒，你看看旁，真的胖了？”

程亦安將臉蛋湊到他面前。

懷孕快七個月了，陸栩生不在這段時日，娘親將照顧得極好，能吃能睡，脯是顯見漲了，有心控制飲食，可夜裏呀，得不住只能吃。

陸栩生打量，臉蛋依然好看得能掐出水，“除卻小腹，看不出你懷了孕。”

程亦安滿意了，主吻上他，“國公爺真行。”

陸栩生笑容忽然一深，著瓣研磨，“真的只是行嗎？”

隔著圓滾滾的肚皮將抱住，陸栩生第一次覺著孩子有些礙眼。

窗外月華朗朗，拔步床有輕微的靜傳出來，李嬤嬤可真是懸了一顆心，姑爺那麽高大的子，又是久經沙場的悍將，懷著孕，經得住他折騰麽。

過去夫妻倆靜就大，還折騰得格外久，每每害一把骨頭跟著熬，今夜呢，熬就算了，但凡程亦安發出點什麽嗓音，李嬤嬤心就跟著猛跳兩下，盼著快些消停。

陸栩生這一回府，程亦安便做主將如蘭嫁給了裘青，在房裏選了個最好的院子給他們夫妻倆住，丁香和丹兒也正式升任大丫鬟，接過如蕙和如蘭的棒。如蘭出嫁這一日，程亦安在陸府給整了幾桌席面，賞了一副頭面，五百兩箱底的銀子，還有其餘嫁妝，與小戶人家的大小姐不差了，這是如蘭一輩子也掙不到的數，出閣之時抱著程亦安哭了好半日。

至于如蕙，手掌銀庫忙得熱火朝天，對于嫁人一事實在不上心，“您就讓我踏踏實實幫您吧。”程亦安只能依。

如蘭婚後照舊來府上當差，開始接管采買的事，漸漸掌了實權。

等到駐車臣吏人選定下來，陸栩生再度前往四川。這段時日陸家也辦了一場喜事，三夫人的兒子陸惜生娶了一門媳婦，是國子監祭酒家的三小姐，姓衛，子格外活潑，程亦安每日只要出院子，便能聽到清脆的嗓音，是個熱心腸的自來，陸府跟著熱鬧了。

四個媳婦一桌牌，比起老一輩夾槍帶棒，底下四個年輕媳婦得格外默契，程亦安但凡無趣，便去議事廳喚上幾位妯娌打打葉子牌，年底了，各媳婦領上一檔差事，由程亦

安居中調度，再也沒什麽作犯科的人，陸府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臘月初八臘八節，而這一日實則也是太子妃的二十二歲生辰，太後不知聽哪位高僧進言，說是大辦壽宴于太子妃運勢有利，太後就盼個曾孫，便放話讓給太子妃祝壽，程亦安懷著孕，陸府這邊便計劃由二太太王氏領銜，偏生到了初七傍晚，二太太不慎摔了一跤，屁疼得走不路，沒法子，只能程亦安出面。

說來二太太近日心不大好，原先王家家主要攜家人京過年，後來子有礙，推遲京，二太太心裏失落，這一陣均郁郁寡歡。

初八清早，程亦安帶著四弟妹宮赴宴。

程亦安懷著孕，走得慢，也不往人堆裏紮，讓活潑的四弟妹先打頭陣，自個兒慢悠悠往東宮去，宴席擺在東宮前面的慈慶殿，程亦安抵達殿前臺磯，後忽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安安妹妹，是你嗎？”

程亦安回眸，見寧王妃鄭穎搭著宮的手邁進宮門。

程亦安遠遠朝施禮，“臣婦給寧王妃請安。”

鄭穎連忙邁過來攙著，目在隆起的小腹掠過，驚訝道，“天哪，方才從後瞧你，那姿依舊纖細高挑，我還以為是別人呢，一點都看不出懷孕，回頭我若能像你這樣，就燒香拜佛了。”

程亦安滋滋地笑。

二人相攜，太子妃未到，便以寧王妃為首，鄭穎在人前還是很端莊大氣的，私下跟程亦安說話，就沒個把門，悄悄覆在程亦安耳廓，

“安安，我也懷上了。”

程亦安先是一陣驚喜，又不敢聲張，小聲問，“什麽時候的事？”

“大前日夜裏發現的，不過我沒讓殿下聲張，只悄悄告訴了皇後娘娘。”說著，鄭穎往東宮方向努了努。

程亦安明白，別看太子和寧王鬥得勢同水火，太子妃和寧王妃卻不錯，太子妃生辰在即，鄭穎不想公布喜訊來搶的風頭。

“你今日堂而皇之出來，實在是太大意了。”

鄭穎神輕松，“無妨，我好得很，你別擔心，對了，回頭我去你府上看你，你傳授些經驗給我。”

“我娘給我弄了一套食譜，回頭我拿給你。”

正當這時，一人從前方殿門大步邁，進來就瞧見二人頭接耳，故作怒，“你們倆說什麽悄悄話呢。”

程亦安擡眸見是長公主，立即迎過來，“殿下，您這段時日去哪了？”程亦安每隔一段時日會去長公主府拜訪長公主，近來卻沒瞧見人。

“我去了燕山溫泉山莊，昨個兒方回。”

長公主含笑打量，目落在小腹，“月份這麽大了，來，讓本宮瞧瞧。”

二人便坐在長公主左右陪說話。

“我讓人從江南給你運來了一張嬰兒床，最好的紅木所制，被絮用的綢緞面，一點都不傷，”

程亦安聽得頭大，“怎麽從江南運了床來？我如何承得起。”

“沒讓你承，”長公主指了指小腹，“我給你肚子裏這位。”

程亦安道，“殿下，您別破費了，我沒打算養孩子，家裏西次間的床榻不大，正好給孩子用。”

長公主自說自話，“衫我也給你準備了一百來套，全是蘇杭明家所繡，從出生至五六歲，給你整齊全了，年前會送陸府。”

程亦安：“......”

嫉妒上了，“我都沒這福氣呢，孩子憑什麽？”

長公主哈哈大笑。

一旁鄭穎問，“姑姑，您又不知道男，備錯了怎麽辦？”

這事長公主就有點犯難了，“我見安安生得漂亮，總覺著會生個姑娘，給準備姑娘的裳了，這麽說，我得再備些公子哥的小衫。”

“殿下，不必了，不必了，我府上已備好了。”

刻意繡了些不不豔的，不挑男，均可穿。

長公主不理。

這時，一年輕婦人行至長公主殿下跟前，跪下給磕頭行了大禮，

“給母親請安，祝母親福壽安康，福澤綿延。”

程亦安沒見過，聽得這聲母親滿臉訝，可沒聽說長公主有什麽子。

長公主對著這位婦人神淡淡的，卻也沒糾正，只吩咐道，“起來吧。”

那婦人依言起退至一旁，卻沒打算離開。

長公主問，“你父親子可還好？”

那婦款款屈膝，“勞母親記掛，他老人家好著呢，就是一樁，聽說了冬，擔心您犯頭風，日日要問好幾次，吩咐兒給您請安。”

長公主哦了一聲，“子好就好。”不再多問。

那婦人見長公主不言不語，便將側的孩子使出來，讓給長公主磕頭，那小姑娘見著長公主有些害怕，躲在母親後不吭聲，那婦人便急了，要拉扯孩子，

長公主看不下去，擺擺手道，“太子妃很快便到，去就席吧。”那婦人只得訕訕退下。

一走，程亦安便問長公主，“殿下，您何時有個兒？”

長公主哦了一聲，“原先那位孔駙馬的兒。”

“原來如此，難怪我沒見過。”

臉皮怎麽那麽厚，對著長公主張口喊母親，至自己親娘于何地？

長公主毫無波道，“是沖著我私産來的。”

“原來如此....”程亦安苦笑。

“可惜，他們打錯算盤了。”長公主語氣照舊平平無奇，程亦安心裏笑了，長公主還怪有意思的，看著不拘小節，其實心裏比誰都看得通明白。

不多時殿都坐滿了，可惜太子妃遲遲沒來，長公主心裏疑，遣側去請，等到太子妃面時，程亦安驚訝地發現瘦了皮包骨，心裏一下子涼。

難不太子妃躲不開前世的厄運麽？

接下來太子妃強歡笑主持了壽宴，宴席結束，又匆匆離席，只囑咐招待大家看戲，長公主沒多久也離開了，程亦安這樣的外命婦卻不好提前走，好歹也得看一場戲才能借口出宮。

王妃以下品階的外命婦無權帶侍婢宮，鄭穎念著程亦安大著肚子，無人照料，只能作陪。

肚子越大後，程亦安出恭的次數就越頻繁，剛坐了一會兒有些急，便與鄭穎去尋恭房，慈慶殿與東宮之間有一道影壁，影壁之西北角有一排屋子，梢間便是恭房，預備著宦眷出恭，恭房外還設了屏障，出了屏障，程亦安發現東面有一座三層高的錦樓，樓臺裝潢十分富麗，琉璃瓦閃閃發，廊紅廡綠，看樣子剛翻新過。

程亦安視線從錦樓移向西面的奉天殿，發覺這座錦樓與奉天殿外的紅牆齊高，這是不合禮制的，有窺視君上的嫌疑，“這東宮怎麽有這樣一座錦樓？”

鄭穎倒是知曉緣故，解釋道，“你可記得明年間有一位太子被廢的事？”

程亦安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頷首，“那是前朝的事了。”

“對，那位太子之所以被廢，便是因為修了這座錦樓，窺視皇天殿，太子被廢後，當時的陛下并未拆了這座錦樓，而是用以警示東宮，所以這座錦樓也被稱為思過樓，歷朝歷代便傳了下來。”

東宮置下，程亦安不再多問，正打算離開，餘忽然閃過一抹白的角，程亦安回神直勾勾盯著錦樓二樓一轉角，方才那一抹影怎麽這麽像太子妃？程亦安心裏有了不妙的預，錦樓就在前方十步遠的距離，程亦安邊往那邊去，邊問鄭穎，

“能上去看看嗎？”

鄭穎吃了一驚，拉了拉手腕，低聲道，“你上去作甚？”

這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程亦安見四下無人，悄悄靠著耳旁低語幾句，鄭穎心弦猛地一，

“走，上去。”

這裏并無人值守，空的一座錦樓，平日也無人問津，太子似乎很忌諱這一，外頭用圍牆圈起來，東宮的人誰也不敢往這裏來。

但也沒有刻意封鎖。

程亦安和鄭穎輕易便進了錦樓，先上臺磯進廳，廳不大，一眼能看清所有角落，沿著樓梯往上，鄭穎用眼神示意程亦安不要上去，程亦安肚子太大，爬樓有危險，鄭穎也懷著孕，程亦安也不放心上去，最後鄭穎的兩名宮一人扶一位上樓。

第二樓無人，來到第三樓，赫然瞧見太子妃著白衫立在樓臺正中，面前就是開的窗欞，太子妃盯著那扇窗，眼底蓄著，程亦安心猛地一揪，

“殿下！”

那太子妃好似沒聽見，一不。

程亦安立即繞至前頭，只見整個人恍恍惚惚，顴骨突出，面頰下陷，眼神渾濁什麽都聽不進去了，程亦安心痛道，

“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太子妃終于有反應了，視線漸漸從窗外移到上，定了定，輕輕噓聲，“不要做聲。”

程亦安扶著肚子上前，“殿下，這裏風大，您跟我下去。”

太子妃目落在圓滾滾的小腹，忽然失神，“真好，你懷上了，不必像我一般人攻訐。”

眼神充滿了羨慕和求而不得的難過。

“殿下，不是你的錯，東宮子嗣艱難，不是你的錯。”

程亦安就差沒明說是太子的問題，不在太子妃。

可惜太子妃對這些已經不在意了，搖著頭，“無妨，都過去了，很快什麽事都沒有了。”

程亦安見視線複又落在窗外，眼神一點點漫上堅決，頓時明白要做什麽，

太子妃選在自己生辰當日自裁，該是何等絕啊。

“殿下，您別犯糊塗，這事萬萬不可。”

太子妃眼皮低垂，神散漫，“沒有什麽不可以，這樣誰都解了。”

“解不了，您看，今日我和鄭穎在場，您出了事，我們倆逃不了幹系，您忍心看著我們倆和肚子裏的孩子因您罪嗎？”

太子妃到底是良善的，聽了這話，眼眶一痛，急得催，

“那你快走，不要說見過我。”

“我已經看到了...”

太子妃氣得瞪。

多好的姑娘呀，被到這個份上。

程亦安沒法看著消香玉隕，忽然咬了咬牙，沉聲道，

“殿下，我助您逃出東宮！”

太子妃子猛地一晃，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是太子妃，這輩子注定與太子生同衾死同，出不去了。

“不可能，東宮四皆有眼線，你可知太後將我旁的兩個撤換了，如今這兩人晝夜不離跟著我，我這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擺們，悄悄來到錦樓，亦安，你走，這裏一切跟你沒關系，再遲，們就發現了，一定會來尋的。”

程亦安聽說擺了太後的，越發覺得這是天時地利人和，

“對啊，您已擺了們，這就是最大的機會，現在就走，別遲疑了。”

太子妃幾乎不敢想，“你瘋了，怎麽走？如何走？從這裏到東華門要過多關卡，你知道嗎？”

程亦安見下不了決心，低聲罵道，

“您有膽量死，為什麽沒有膽量走？總歸都是死，闖一闖又如何？您又不虧什麽！”

太子妃心忽然一靜，沉默地看著程亦安，可也僅僅是一瞬的遲疑，搖頭道，

“不行，我不能連累你，若是被人發現，你我都保不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