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生辰前一日。
宴清風和卓明月正在用早膳,外頭傳長公主到。
卓明月放下手里的紅棗燕窩羹。
“我吃完了。”
剛走到門口,就和段云錦遇了個正著。
段云錦一臉笑意:“這是要去哪兒?別急著走啊,一塊兒坐下來。”
卓明月向行了禮,如坐針氈地退回去,也不敢坐在宴清風旁的位置,離遠了坐。
段云錦很自然在宴清風側坐下來。
“明日我的生辰宴,他們都帶妻眷的,你帶上卓明月唄?”
聞言,卓明月袖下的手無知無覺地攥。
長公主無事不登三寶殿,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若是跟去了長公主府,到時候人多紛雜,宴清風不能顧著,而那是段云錦的地盤,死無葬之地也未可知。
宴清風看了一眼,“他們都帶正室,我帶明月不像話。”
段云錦笑道:“都是自己人,沒有那麼多規矩的,既然跟在你邊,總要出來見世面的不是?”
宴清風放下荷花,帕子拭手。
“你會帶你那幾個男寵出去見世面?”
公主有男寵是尋常之事,可都置于后宅,不會示于人前。
男子的姬妾,同理。
段云錦瞥了眼卓明月:“是你枕邊人,怎麼能和我那些面首相提并論?還是說,你只把當解悶的玩意兒?”
卓明月心知長公主這是在下套。
他若說是,便是明明白白辱了,他若說不是,明日把帶去公主府,又會置于險地。
無論怎麼說,怎麼做,都會傷害到。
在宴清風開口之前,卓明月恭謹道:“公主抬舉我了,我并非將軍的枕邊人,只是守夜婢罷了。”
寧可被辱,也不想丟命。
“守夜婢跟將軍同席用膳?”
段云錦看了眼宴清風右側那副用過的碗筷,碗里是沒吃完的紅棗燕窩羹,笑道:“清風,你待這守夜婢是真好。”
宴清風淡淡一笑:“你來我府上做婢,我也待你好的。”
段云錦故作氣惱的立起。
“我生來尊為公主,怎麼做婢?你把我跟相提并論?我那兒是龍潭虎不,請你府上一個婢還請不了?那你明日也不要來了,我不歡迎。”
走出幾步,宴清風喊住,“行了,我帶來。”
段云錦的臉說變就變,笑靨如花的對他道:“好啊,明日見。”
來的突然,走得也快,只余一陣香風還留在此間屋中,遲遲不散。
卓明月詫異的看著宴清風,他怎麼就突然答應了?
是因為長公主生氣了,還是因為那句“你明日也不要來了,不歡迎”?
這長公主府,他是非去不可?
在他目投來時,又迅速收回視線,眼眸低垂。
“我能不能不去?”
宴清風若有所思道:“去吧,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要是做了呢?”
“不會。”
宴清風能篤定段云錦不敢做什麼。
他說的很清楚,北稷山回來之后他會理,大可以耐等等,沒必要冒著惹怒他的風險他的人。
段云錦也清楚,如果卓明月死在手上,他更不可能娶了。
卓明月定定的看著他。
“要一個人未必是取命。若是長公主讓人辱我清白……”
“我不會讓你有事。”
還要開口,宴清風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不必說了。”
卓明月就不再說了,不聲不響回了臥房。
獨坐在妝鏡前,手中微涼的佩玉,直到小梅推門而,不聲的收起手中之。
“姑娘,將軍派人來問你,午膳想吃些什麼。”
午膳吃什麼,向來都是膳房決定的,從未問過。
也不知宴清風多此一問做什麼。
“隨意吧。”卓明月道。
哪配鬧子,若是效仿長公主給宴清風甩臉,只怕死得更早。
黃昏之前,土豆又來傳話。
“將軍問姑娘想不想去逛夜市?若是想……”
“不想。”
卓明月回得很干脆。
急了一日,沒力氣了,也沒興趣出去走走。
土豆沒料到會拒絕,生道:“姑娘,將軍從來沒邀過任何一個子。”
“哦,”卓明月聲音冷淡,“所以呢?”
都快沒命了,還要恩戴德?他給的那點福氣,遠遠不足以甘心赴死。
夜,宴清風早早寬了坐在床榻邊,刻意給自己捶肩。
跪坐在他后,均勻有力的給他一寸寸著,卻始終不發一言。
“啞了?”
卓明月終于開口,嗓音沙啞:“也許是最后一日伺候將軍了,我無語凝噎。”
“誰說是最后一日?”
“長公主容不下我,將軍知道的。”
他沉默片刻,握一握肩上還在努力討好他的手:“睡吧。”
躺下許久,久到卓明月以為他已經睡。
宴清風突然道:“段云錦手里有一樣東西,我必須拿到。”
“很重要嗎?”
“很重要。”
如此,卓明月更加心灰意冷。
若是為意,或許掙扎一番還能有轉圜余地,可若他本就奔著目的而去,他自會在心中衡量與那樣東西孰輕孰重。
儼然,的份量遠遠不夠。
翻了個,背對著他,腦子里無法克制的幻想明日可能面臨的各種境。
要怎麼才能保住自己?
宴清風的聲音從枕邊傳來。
“下個月我出征北稷山,隨我去?”
把留在長安城中,他終究不放心。再者,此次出征則數月,長則幾年,他忍不了那麼久都不到。
卓明月淡淡道:“軍中有婦人,士氣恐不揚的道理,將軍總是懂的。再說了,我未必活到那時候。”
頭一次這樣強的口吻同他說話。
“能活到的,”宴清風從后擁住,“北稷山回來,我給你個名分。”
他能猜到這樣忌憚段云錦,許是尋芳園之時聽見了什麼。
既然如此,他便明里暗里的告訴,“北稷山回來理掉”那種話不過是托詞,他不可能那麼做,段云錦都能瞧出他的敷衍,看不出麼?
段云錦并非莽撞之人,絕不敢對他的人下死手,明日過去,最多是為難一番,折辱幾句。
下了這委屈,今后他自會好好補償。
“名分,有什麼用?”卓明月有點破罐子破摔了。
知道他在哄,可有什麼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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