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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尖碑》 第271章 朝聖

第271章 朝聖

安菲虛弱地了一口氣, 手指和掌心按住祭壇表面,試圖支起自己的。但這換來的只是永恒祭壇更加貪婪地吸取著手心流下的鮮

神明掙紮起最終卻還是沉淪的畫面,凄得像一只在泥沼中搖曳的白蝴蝶。

以神明的鮮介, 聖山上下的力量更加雄渾莊嚴, 霧氣裏影湧, 仿佛有什麽正在蘇醒。

以生換生,以。從來如此, 從沒改變。

那一霎,所有過往在郁飛塵眼前一一重現。

視野是鮮紅的翳

他的世界裏,什麽都沒了。

恐怖的, 毀滅的氣息, 在山巔陡然升起!

安菲的神霎時一變, 長眉蹙起。

“小郁!”低啞的嗓音匆促喊出這個名字, 下一刻就天旋地轉,他被郁飛塵死死錮在了懷裏。

到那力量裏蘊含的毀滅意味,安菲手抓住郁飛塵的手腕, 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他擡頭看,因失而模糊的視野裏,只看清一雙深淵般冷漠的黑瞳。沒有任何理智存在的跡象。

安菲怔了一下。

“小郁……醒醒。小郁?”

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聽不清了。

他只能看見, 懷裏的人看著自己的眼睛,霧氣氤氳的綠瞳裏, 帶著一點迫切的請求。

……有多次?

那個人在即將離去的時候,會這樣看著自己。有時候他會向他出沾的手指, 輕輕挲他的臉頰。

他會說什麽?

他會說, 不要為我傷心。

我做完了我要做的事, 我很高興。所以, 不要這樣。

你要記得我, 或者忘記我,但是不要為我痛苦……我不允許你為我痛苦。

——我決不允許。

“小郁……”呢喃的聲音已經虛弱到快要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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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反握住安菲的手腕,郁飛塵似乎在笑。可他的眼底,全是深濃的

——怎麽可能忘記?

怎麽會不痛苦?

憑什麽?

憑什麽他要被留在這個世界,守著那個人墓碑,做活著的隨葬?

為什麽不是結束這一切,為什麽不是讓這個骯髒和罪惡的世界付出代價?

——早該這樣。

以牙還牙,以

“……郁飛塵!”

沒有回答。

郁飛塵只是沉默著收攏手臂,讓安菲與自己離得更近。這個人就要離開了,他知道,不會有錯。

——聖山的道路上層層攀登的人們忽然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一種難言的恐怖在心中、在這座山上升起。

就連迷霧之都的存在,都在那一剎那變得有些撲朔迷離。

“天啊……那種力量又出現了。”一個黑雨說,“怎麽比上次到的還要更可怕?守門人,守門人?你的表剛剛真的很怪。”

居然還有人在注意他的表,克拉羅斯焦慮地把雨的帽檐拉了又拉,即使看不見路也在所不惜。

“并沒有很怪。”他墨菲:“那是因為我在會我的本源,文森特,你能想象到嗎?它剛剛居然好像很想死。”

“哦?”墨菲淡淡說,“它不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嗎。”

作為永夜裏的報喪人,永晝的守門人,克拉羅斯的本源即是死亡本,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了。

“誰知道呢。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究竟怎樣才算是毀滅?”克拉羅斯拉起墨菲,加快腳步,“不管了——迷霧之都現在沒空對付我們,趁現在上山,快快快,晚了真的來不及了!”

-

安菲遲緩地失力的手指,嘗試抓住郁飛塵的胳膊,他整個人都被郁飛塵扣在懷裏,不能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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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幾層料,他清晰地聽見郁飛塵混的心跳,抑的呼吸。同樣也真切地覺到郁飛塵的本源的變化——要去摧毀整個迷霧之都。

霧蒙蒙的綠瞳,其底卻是驚人的清醒。

——不是力量失控,這所有是瘋了。

彈不得,但被抱著,近在咫尺的就是郁飛塵的頸側。

“你……發什麽瘋……”安菲幾乎是用最後的力氣對著那裏咬了下去。

虛空中,摧毀一切的長劍對著迷霧的疆域森然落下!

同時,沉寂著的金意志陡然暴起,護住整個迷霧之都,與郁飛塵的本源力量決然相撞!

那一剎,仿佛世界的兩半轟然坍塌,在虛空中激起絕強的震

所有人的意識都在這劇烈的震裏一片空白。

登山的路徑上,只有克拉羅斯虛弱至極的聲音:“你們…不要再……打了…啊……”

“……”

郁飛塵似乎終于恢複了一清醒,他沉默地松開一些力道,看向懷裏的安菲。

擋下了那一下後,安菲似乎耗盡了最後一點生機,呼吸虛弱至極。

可即使這樣,神明看向他的神態,說話的語氣,仍保持著高高在上的主人的姿態。

那至高無上不可悖逆的意志在祂背後浮現,仿佛要自虛空中化現,看著郁飛塵,祂道:“誰……允許你那樣做?”

沒有誰。

我自己想要這樣做。

而你,又在做什麽?

郁飛塵手指緩緩穿過安菲的金發,把一縷發別到祂耳後。

看著這張永恒麗的、神明的面孔,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麽自己在面對主神模樣的安菲時,有時會覺得陌生,有時會有敵意。

——因為在那些遙遠的記憶裏,方尖碑下,穿騎士盔甲的人從沒能看到小主人長大人後的樣子,似乎也從未真正看清祂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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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下一刻,這種幽靈一般的知覺又消失無蹤了。

“別怕……小郁。”祂目溫和,手指安郁飛塵的側頰。

“還沒結束呢……”

郁飛塵怔了怔,眼中終于流出一生機。

安菲還沒有離開他。

還在繼續流。幾乎能看到生命從這裏流逝的樣子。淡金的本源也在迅速破敗黯淡。

他蹙眉,想說些什麽。

“噓。”安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看向四周。

郁飛塵聽見一種宏大的聲音。四面八方,有東西在蘇醒。

那是複活的聲音。

神聖的力量如同和而巨大的漣漪,以永恒祭壇為中心向外一波又一波擴散。

環繞整座聖山的迷霧裏,影影綽綽有許多東西在湧。遙遙地傳來了風聲、歡笑聲、彙聚在一的喁喁人聲。

大地、溪流、山川、建築……這些事亦在迷霧裏漸漸顯出廓,不再是破敗的斷壁殘垣,而是生機的繁華模樣。

整個迷霧之都在複活。

是神明用全部的生命、力量和鮮,在重啓那個曾經輝煌的世界。

安菲讓鮮繼續流向祭壇。

流盡的時候,他的本源只剩下黯淡的殘燼。

郁飛塵:“夠了。”

安菲緩緩搖了搖頭:“還有。”

“你……還有什麽?”

回答郁飛塵的是一聲輕而淡的嘆息。

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墨菲和克拉羅斯趕到了。

看清安菲的狀況後,墨菲晃了晃,眼中只有命運如此的悲戚,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接著,一縷無形的脈絡在虛空中亮了起來,一端是墨菲,一端是祭壇中央的安菲。

居然是墨菲正把自己的本源力量轉移給安菲。

安菲的臉上似乎恢複了一點生機,終于,又有幾滴鮮自指尖流下。

命運神安靜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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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細如管的連結,也在與安菲之間浮現。

郁飛塵想起先前在副本裏,安菲就曾直接用出墨菲的力量追溯了時間。

原來,這些連結從始至終一直存在于安菲和永晝諸神之間。

眼睜睜看著墨菲本源的流失,克拉羅斯嘀咕道:“好不容易恢複一點,又獻出去了。”

“不,不是我把力量獻給了祂,”墨菲平靜道,“我的力量本就是祂的賦予,為祂真正所有。永晝裏的神,都只是代持神明的一部分權柄。所以,在祂需要的時候,一切力量皆可取用。”

其它來自永晝的神也一樣。本源的世界裏,連綿不絕的力量流向最中央。

隨後其它一些外神們也到了。

“天吶,我的主——”一道不怎麽和諧的聲音傳出來,略帶模糊的到了前排。

海倫瑟痛苦狀:“親的主,要怎樣才能幫到你呢?你需要一些我的力量嗎?”

說罷海王閣下居然真的出一線飄飄悠悠的力量角,向了安菲本源的方向。

“別這麽做。”有人出聲,“涉及本源,太危險了。”

“看那些鎖鏈,祂被迷霧之都控制了——你這樣反而不是在幫忙。”

然而下一刻,海倫瑟的本源已經毫無障礙地搭上了那位永晝主神的意志,為祂所用。

海倫瑟泫然泣:“可我只希我的主一直是活著的。”

“……”

第二個主給出力量的是月君。

“沒有目睹過傳聞中‘複活日’的景象”,我常常憾。”月君道,“不過,見到一場比複活日更偉大的奇跡,似乎也是難得的機會。”

月君之後,其它幾個零零星星的外神也選擇了這樣做。

“諸位的選擇真是令人費解……”

下一刻,外神們齊齊變了臉

他們到,自己的本源力量,居然在被瘋狂地取,而且完全無法反抗!

掌控了自己本源的,居然也是永晝主神那個該死的、看起來岌岌可危的、黯淡的意志!

怎麽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發生?迷霧之都要對付永晝主神,要利用祂的力量,這又關他們什麽事?

更該死的是,主獻上力量的人,被取的速度堪稱溫和,他們則在瘋狂地失去自己的本源!

“嘖。”克拉羅斯意味深長地收回了視線。

永晝神們的力量能為主神所用,是因為他們本為一,都是主神的從屬。

而外神的力量居然也能被主神驅使……那是因為,理論上,至高的意志,能夠統治一切力量。

諸神的力量織一張縱橫錯的蛛網,源源不斷湧向安菲。再化作鮮,加這場堪稱瘋狂的祭祀當中。

什麽安息日,不如說是複活節。

永晝裏的複活日只能複活一個紀元的死者。迷霧之都攫取安菲的力量,卻是要越無盡的歲月,回到最初的繁盛之時。

這——真是可以做到的事嗎?

神明的極限,難道比先前所以為的更加可怖?祂究竟擁有怎樣的權柄?

……不。

郁飛塵能到,安菲所使用的絕不只是這些。

在他上,還有潛伏另一種力量。森嚴,暗,那更像是……聖山的所謂“審判”的力量。

并且,隨著安菲本的生命和意志衰減,這種力量越來越多地降臨在他上。

安菲的最高意志,來自聖山的“審判”力量,共同完著這件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究竟是誰在主導?

相對,安菲眼中流出一戲謔的笑意。

郁飛塵輕嘆口氣。

安菲牽住了他的手:“小郁,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的?”

“你答應過,願意為我……做一切事。”

十指扣,濡帶來異樣的溫暖。安菲的聲音像人的低喃。

“我要你把自己給我。”

黯淡的意志虛影,纏綿悱惻地融舊銀的力量本源。

“你的力量,你的意志……一切都要給我。”

郁飛塵明白他在說什麽。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剝去自我的存在,克服本能的敵意,臣服,進獻,你的一切都要被主人的意志所統治。

“這樣,你就會活著嗎?”

安菲似是應了一聲。

晦暗的天空,深沉的永夜。

闔上眼,一切都掩去。

郁飛塵:“我只相信你最後一次。”

安菲低頭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力量湧,現實的世界恍然虛化。散發著無盡恐怖氣息的最高力量不再是與迷霧之都針鋒相對的模樣,而是以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如霧一樣蔓延——

哄孩子一樣,安菲抵著他的額頭:“就是這樣……你看,可以的。”

郁飛塵:“……”

僅僅是幾個呼吸,安菲額上已冷汗涔涔,剛剛好轉的面再度蒼白。

郁飛塵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是一種太過艱難的驗了。為了順著安菲,他在對抗的是力量自最深刻的本能。

這種本源,是決不可能被支配,不可能被規則所統治的。

如果做這件事的不是安菲,那這個人早就死了。

控制自己。

不能殺死安菲。

本源,瀕臨失控的覺再度出現。

——不能殺死安菲。

殺死……安菲……

死寂的氛圍裏,忽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裂響。

克拉羅斯嚇得一個激靈,差點背過氣去,哆哆嗦嗦道:“完了,那是……那是小郁理智終于破碎的聲音嗎?”

郁飛塵驀地睜開眼睛,餘裏,一盞殘破的玻璃燈散發著幽幽的熒。那是從鬼牌一上得到的玻璃燈盞,燈盞裏藏著一枚小小的羊皮卷。

就在剛才,燈盞自發從他上掉落,墜在永恒祭壇上,玻璃罩半碎

星星點點的芒逸散了出來,溫地環繞在他們邊。

當初,鬼牌一說什麽?

他說,這裏藏著一個答案。關于你究竟是誰。

芒淹沒靈魂。

漫長的、不可計數的之前,聖潔麗的神殿裏,最高的塔樓上,一位深栗長發的祭司遙著小主人白影。

“怎樣才能描述我心中的覺呢?”輕聲自語:“祂是萬之上至高的意志,能夠控制所見到的一切力量。可這卻不像是真正的駕馭。”

“就像是純粹地、以主人的份和威嚴,驅使著低等的力量為自己所用。可自卻缺乏真正的力量來確立永恒可靠的神權。”

“嗯…這樣說吧!如果是作為人的話,祂似乎本沒有……自己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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