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餘燼之十

那一刻郁飛塵想去扣住祂的手腕但沒能做到, 因為時間仿佛已經消失，一切作都為之停頓。

一聲幾不可聞的聲響。

匕首深深沒安菲的腹部，留在外面的只有冰冷華麗的刀柄。

鮮如注。

周圍的一切驟然變化, 空氣剎那凝滯如泥沼, 心跳聲都怪異如擊鼓。

神明笑意未減, 祂握住刀柄的手指繼續使力，帶著它緩緩向下劃去——

那一瞬間骨悚然的覺, 像是整個現世上空出現一道天裂，割開了人與世界的極限。

并且，由于他們之間原本的作, 像極了神明帶著郁飛塵的手一起劃下了這一刀。

而郁飛塵唯一能做的是移目的焦點, 看著那裏——

作變得格外緩慢, 在他的意識裏, 一個行仿佛分離千萬個片段。他似乎是用盡了所有意念，但結果僅僅只是低頭看向了那個部位。

出現在安菲腹部的是一道極為狹長、極為深刻的傷口。

但鮮卻不再湧流，一切都好像靜止了。唯有極度冷怪誕的氛圍以這裏為核心向四周蔓延, 水與濃霧般的氣息裏，出驚人的邪惡。

空氣之中每一個地方都傳來怪異的喁喁低語聲。可是聽不清楚，那不是現世中的聲響, 一切雜的知都撲面而來，怪陸離的中眩暈的知覺放大洶湧的海水。

茫茫中仿佛響起一道綿延刺耳的無聲尖。

與之相對的, 則是現世之中——死一樣的寂靜和寒冷。

無形之緩緩爬蔓延，從角落開始侵蝕。所到之一切都分崩離析, 地毯、壁爐、殿堂, 還有他們彼此的存在。

所有事都變虛浮如紙片的幻象, 然後愈發蒼白。

就在這萬一同向空無一的亮深淵之時, 有東西出現了。

它從刀刃與傷口連接著的地方緩慢流淌出來。

那形狀沒辦法形容。

它是漆黑的——只能用“漆黑”來形容, 因為它完全不是任何一種。它是個空，連目都會在及到它的時候被吞噬殆盡。

面對著它，安菲的臉亦是一片蒼白。

它在。

它漫過刀刃與刀柄，沿著這些事，它緩緩爬上安菲的手指，也細地從郁飛塵手背上經過。

空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的形周圍，空間以令人恐懼的方式扭曲，它本如此幽深可怖，卻在周圍激發出怪陸離的淡淡虹彩。

人的目無法從它上移開。而他們的世界正像是單薄的、靜默的明紙片一樣層層解離。

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千萬層表象紛揚散開，所有人、所有、所有分類與概念——它們的實消散于無限遠，它們的意義消逝在虛空中。

萬在無邊的空茫裏一點。

——它爬出傷口的部分越來越多了。一邊似乎在主地移，另一邊又自然地向下流淌落，麻麻彌漫在他們四面。

意識被分割無數片。有些念頭告訴你，你在它之外，另一些念頭傳到腦海，卻告訴你，你已經在它的存在之間。

當寒冷到了極點，也就不存在溫度的概念。當時間的流逝漫長到了極致，也就沒有了時間。

世界將終結于這一點。

兩道目都看著它。

而它那怪誕的、讓人不寒而栗的形在不斷爬出彙聚的同時，又向中央纏繞著昂起。

如一只擡起的蛇類，可它并沒有可供形容的實。

它的作，像是對著他們——出了什麽。

那種覺就像是有什麽東西看向了他們最深的本源。

而直視著它的存在，仿佛有另一個世界在眼前轟然展開。

與現世的蒼白相對應的，是它深邃混沌、猙獰又邪惡，不可描述的深奧存在。你陷萬丈深的水中。

那一瞬間深邃的恐懼，超越了一切。

可你的一切和意念都會告訴你，那裏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漫長的時間，仿佛走過一萬個紀元。

它最後一部分漆黑的角也緩慢地離開了神明腹部的傷口——完全爬了出來。

下一刻，它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溫度、聲音、、對時間的知覺剎那回歸。過量的信息在那一瞬間湧腦海，世界重新流。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目看向神的腰。雪白的料地垂下，平整得沒有一褶皺。那裏沒有跡，沒有傷口。它沒有存在過，所以那道傷口也沒有存在過。

神明的手指平靜地陷進床被中，并沒有作過。沒有傷口，所以祂沒有劃開過自己，祂手裏也沒有過那柄匕首。

他們亦沒有看見過那個東西，他們的目是在彼此對視著。

——如深淵凝視著深淵。

最後，神明的眼角微微彎起，一個嘲諷般的笑容。

郁飛塵了手指，手指真實地存在著，時間的上一刻連接著下一刻，作是連續的。真實得有些不適應。

他的手指停留在祂腹部的中央，輕輕向下按。

這一次，神沒有任何拒絕反抗的作，祂神坦然，平靜地任力量的手游走探查。

探查尋覓的結果自然是——什麽都沒有。連那些改變都沒有存在過。

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像是有些東西永久地扭曲了。但是，你永遠都無法真正去思索那到底是什麽，那不是你能的容，它遠在你之上，也遠在這個世界之外。

郁飛塵：“它是什麽？”

“它？”神明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嗎？——你要看到的，不就是它嗎？”

握住郁飛塵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上挪開，神與他正面相對。

“明明知道它是什麽，還要親眼看到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祂說，“不是非要看到我們的結局嗎？結局就是不存在。”

“——它就是‘不存在’本。”

“所以……”目從郁飛塵上轉開看向空白，語聲漸低，如一聲落寞的嘆息，“我和你的結局也不存在。”

“其實你心知肚明，我們之間，不可能産生任何真實的生命。”

因為連我們自己，都沒有所謂“生命”可言。

——而你，也從未期待過任何生命的出現。

“但你還是說，想要一個孩子。”

“那句話說出口，我就知道，你只是想證明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已！”神明驀然轉回目，那注視冷冽如同山巔的積雪，尖銳得有些刺目。

“你想證明，你能在我上留下痕跡。你想說你能夠改變我，我也能夠改變你。你想看見——我們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也可以融合。”

“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不可能！”

“可是，你還是要看到。”

你是純粹力量的化，一切序列力量的盡頭，現世之中的至高。

你強烈的索取，這個世界必定有所回應。

所以，它出現了。

可它的意義，就是告訴你，這一切都不存在。

那混沌猙獰無法言說的邪惡之是接近了本質的表達，所以在那一瞬間，你我都看到現世中不存在的容。

它就是世界對你我的回應，就是你的問題的回答。

那回答就是沒有回答。

他的語氣起伏也許是太激烈了，終于平複許的時候，眼裏籠著一層凄哀的霧。

“為什麽非要看到最後的結局？”安菲問郁飛塵，“為什麽你連最後一點希都要殺掉？”

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下意識抓住自己左邊襟，仿佛在那裏生發出無法消解的痛楚。

明明我們在迷霧裏才能共，在幻象中才能同存。我們可以各退一步，也不是完全無法在表面上暫時和解，去一起面對凋零的世界。

可是你非要去追問。你步步直到懸崖邊緣，問我們是要繼續沉淪，還是醒來，看到真實的結局。

——于是我們只能醒來。

“我給過你太多機會了，直到剛才。”安菲說，“在那一刻之前，我和你還有和平的可能。”

現在一切可能都煙消雲散，因為答案已經呈現了。我們從表象到本源，從神到，都不可能誕生任何點。

夜風的寒冷吹散壁爐的溫暖，冰冷的溫度似乎從蜿蜒到心。虛空中，意志和力量的結構凜然相視，各不退讓，仿佛命運永恒對立的兩端。

舊銀的力量本源在虛空中徐徐流淌而後展開，將意志環繞其中，如同從四面八方視著它。在本源的對峙中，力量仍占據絕對的上風。

郁飛塵看著安菲，開口。

“它給我們答案了，所以呢？”

“我沒有改變過你嗎？”他深深進安菲的眼瞳裏，“你，也沒有改變過我嗎？”

“那又怎樣？”神明回答他的是一個微笑。

手指上束縛著它自己的漆黑鎖鏈，作輕而散漫，如同賞鑒臣民的獻品。

“其它的都可以。”祂說，“關于永晝，不可能。”

話音落下，一聲空靈的脆響。

鎖鏈在祂的手下斷裂為兩截落下，如同折斷纖弱的草。

然後，它消失了。

——它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它的意義憑空消失，它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痕跡都沒有了，那些東西在記憶裏同樣也不複存在。

同時斷裂的還有郁飛塵埋在祂本源裏的全部力量。

剎那間，那些力量盡數泯滅。

神明直視著郁飛塵，明滅的笑意裏，破土而出的是難以想象的晦暗瘋狂。

那一霎，無邊的影從祂後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