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第 89 章

晏白薇在令沛旁邊坐下來, 側眼打量他就發現他眼下一片烏青，一看就是沒睡好的樣子。

于是吩咐雲夏去拿些安神湯過來，雲夏點點頭，退了出去。

“三爺何時回來的？”

令沛打量了一眼, 繼續低頭看手裏的東西, “回來不久，你去找賀蘭飛雪了？賀蘭家的事, 你都聽說了？”

見令沛沒提剛剛說那話的事, 心裏踏實了些，估計是沒有聽到吧？

如此, 晏白薇才點點頭, “嗯，沒想到事會一下變這樣。郡主的意思，是想離京了。”

令沛聞言, 眼眸擡了下, 隨即將子轉向，“意料之外, 理之中。不過看你神，是舍不得？還是有什麽？”

晏白薇搖搖頭，“就是覺得有些可惜, 畢竟我還是希和房大人能好好的，哪曾想，如今走到這步, 現在賀蘭家也沒了，多還是有些惋惜的。”

“和房越的事本就和尋常人不同, 走到今天其實也不算意外。”

令沛這話的意思，明白。

被迫的兩個人本來就沒有基礎, 又有陳錦月在中間，即便也覺得房越和陳錦月之間沒有什麽，可多也會介意吧。加上兩方勢力常有爭論，他們兩人就像是了可維系的線。即便不願意，人前也總要表現恩。

知道賀蘭飛雪的子，越是強迫，越是故意，越是覺得難。時間久了，反抗緒自然越發明顯。只是說到底，沒能堅守下去，還是得不夠吧。賀蘭飛雪沒有信心，以現下的境和房越還能好好走下去。

晏白薇嘆了口氣，看向令沛，不想到自己，和令沛不也是被迫走到一起的嗎？雖然說和他之間沒有來自外界的力，可也有個姜青舒。

這些天他回來的次數寥寥可數，最近朝中發生了這麽多事也理解他忙。可撇開這些不說，每回都那麽巧，姜青舒都能在？

垂眸思索了會兒，向令沛，“那三爺呢？”

“我？我怎麽了？”

晏白薇放低了聲音，看著面前的地方，“三爺覺得我們之間呢？說起來當初也算是被迫的。你說，會不會哪一天遇到了一些事也就過不去了？”

令沛放下手裏的東西，盯著，想從眼裏發現什麽端倪來。

“你最近是聽著什麽了？”

晏白薇被人說中了心思，將子往旁側了側。

“沒有聽著什麽，只是就想起來了便隨口想問問三爺。”

目灼灼地看著他。

眼神直白又坦誠。

令沛心頭覺出些異樣來，手將手拉過來，“不會。”

他幹脆地道。

屋子裏一下安靜下來，片刻後，令沛問道，“還有什麽不確定的嗎？”

晏白薇看著他，然後將目移開來，就要起，“算了。”

令沛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什麽算了？”

這時，雲夏正好端著安神湯過進來，看著屋子裏氣氛有些不大對勁，將湯放下就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晏白薇將湯端過來，推到令沛面前，沒說話。

令沛看著那湯，忽然道，“你上次去娥嬸家了？”

晏白薇一頓，“上次？”

“就是裕王那次。”

晏白薇想起來，點點頭，本來是想說送了些東西過去，畢竟趙鴻煊回京總有很多需要添置的，但話到邊，還是改口道，“去看看娥嬸。”

令沛垂了垂眼簾，“見著趙鴻煊了？”

“嗯，娥嬸摔了，鴻煊哥留在家照顧，就遇上了，然後一起去了趟藥鋪。”

令沛面微，頓了頓，喚，“薇薇——”

晏白薇應道，“三爺有事？”

令沛這才又擡頭看了一眼，“你是不是覺得這樁婚事也會和賀蘭飛雪們一樣？所以非要把你和我區分那麽明顯？”

晏白薇一頓，這意思是剛剛的話他聽到了？

正想著如何接話，這時，外頭有仆從進來，說是姜青舒有事要見令沛。

晏白薇眼神一散，站起來，就準備要往屋子外去。

令沛見著住，“去哪兒？”

“姜姑不是有事找你嗎？我在這裏你們不好說話，我去側室看看書。”

令沛卻道，“不用。”

不用？可在這裏能幹什麽？

而就在這時，又有仆從來傳話，“三爺，三夫人，外頭又來了位趙公子，也說是有事，不過是要見夫人。”

令沛眉微挑，“趙公子？”

晏白薇一下反應過來道，“之前，我拜托了鴻煊哥一件事，想來是他。”

令沛黠長了眉目，看了一眼晏白薇，“那讓他一起進來吧。”

“一起進來？”

朱窗半開，雖進了春天，但過了晌午最明的日頭後，到這會兒時候，窗外風過，還是能進來涼意。

晏白薇端坐在令沛側，看著寥寥升起的茶霧，將茶杯往趙鴻煊那邊推了推，“鴻煊哥，你喝茶。”

然後又看向姜舒青，“姜姑娘嘗嘗這果子，新鮮的。”

四人對坐在桌前，一時，竟不知該先說些什麽。

就這麽坐了會兒，晏白薇覺得這氣氛有些奇怪，于是還是先開口道，“既然姜姑娘有事，那我和鴻煊哥還是去東廳堂吧，不然這也沒法說話。”

令沛卻沉沉道，“就在這裏說。難不還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姜青舒冷笑一聲，“萬一還真有呢？”

令沛一眼撇過去，姜青舒低頭不語了。

晏白薇這才又道，“沒有什麽不能聽，只是，三爺你和姜姑娘也有事要說，這四個人怎麽說話？”

說著就朝著令沛福了一禮，然後就帶著趙鴻煊往旁邊的東廳堂去了。

姜青舒品著屋裏微妙的氣氛，打量起令沛，“吃醋了？不像你啊。”

看了看東廳堂那邊的方向，“人家不過就說個事兒，你至于嗎？”

令沛沒好氣地道，“有什麽事，趕說。”

姜青舒好言相勸還不被人領，也沒什麽好氣地將東西一把甩在桌子上，“剛剛看你也沒這麽著急嘛，這會兒又著急了？喏，看看吧，北寧傳來的急報，父親已經進宮去了。”

令沛拿起那幾頁紙，眉頭蹙到了一堆，“這麽快？你剛剛進來不說？”

姜青舒“切”了令沛一臉，“你是存心挑刺是吧？沛哥哥，你別把氣往上撒。”

令沛沒理，低頭看那些東西，“什麽使臣，什麽拜訪，無非是拖延時間罷了。這幾日功夫，天齊已經將周圍的幾個小國都收進了自己的囊中，眼下這太岷儼然了天齊的橋梁，我瞧著進攻大祿怕是不遠了。”

姜青舒抄起手來，“遠不遠的是不知道，不過看起來，事不妙。還有，你要的這些關于寧家的卷宗，能收集到的，謝霽都拿來了。我翻了下，還真是和裕王關系莫大呢。”

令沛拿起那些卷宗看了看，雖然發現很多地方有缺失，不過還是能發現些問題來。

“當時，是裕王第一個得到消息的？”

姜青舒點點頭，“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慢慢看吧。我啊，就是來給你遞個消息。”說罷又看了看外面東廳堂，“我啊，怕殃及池魚，先走了。”

不料令沛卻將住，“等下。”

姜青舒頓住腳步，“幹嘛？”

“你同我一起去趟益王府，上房越。”

姜青舒不解，“不關心你家薇薇了？”

令沛又一個白眼甩過來，“不是那樣的人。只是——”

“只是覺得人家郎有？不過妾無意不就好了？”

令沛懶得和廢話，“今天晚上，這些卷宗我們得一起研究下其中的可疑的地方。這事耽擱不起。”

“令沛，你是不是腦子真不好使了？這案子你總不能真要重查吧？眼下要的是天齊，而不是寧家的案子。你查這個等天齊的事過了之後，我把命賣給你，隨你差遣。”

令沛要查這事，自然不是空來風，也不是頂著私。

只是他覺得寧家的事和現在的天齊總有什麽關系。

“你不覺得，裕王的變化很奇怪？你當真覺得就憑著收了幾個小國就真敢同大祿板了？”

姜青舒一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有蹊蹺，不查，不安心，至于是不是我想的那般，得查！”

這跟繞繞口令呢？

姜青舒將東西都收起來，“行，你說了算，那我現在就去房越。”

令沛點點頭，“好，那我在益王府等你。”

而另一邊，趙鴻煊同晏白薇到了屋子就問起來，“他平時對你都這般態度？”

晏白薇笑起來，“你說三爺？也不是，這段時間朝堂事多，想來也多有煩悶吧。”

而且他這態度看著也不像是沖吧？

趙鴻煊坐下來，“薇薇，你大可不必委屈求全的。若他真對你不好，咱們不過就是了。”

晏白薇倒了茶過來，“真沒有不好。令府的人對我都很好，包括三爺。”

說完，才又道，“對了鴻煊哥哥，你來找我是鋪子的事找好了？”

上次去看娥嬸那次，兩人在去藥鋪的路上，晏白薇便就拜托他看能不能通過茂叔找個鋪面。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著落。

趙鴻煊點點頭，拿出一張圖紙出來，“按照你的要求，前後兩院的，就在茂叔那條街。這鋪子的主人茂叔認識，因此價格也算公道。這是大概樣子，我描摹了過來，你看看如何。”

晏白薇看了看那圖紙，“房子確實不錯。只是價錢——”

趙鴻煊一聽就道，“若是不夠，我那裏還有些。”

晏白清立即推拒道，“你有多我還不知道？我哪能要你的。”

說罷又看了一眼那鋪子，鋪子確實是想要的，格局地段都算不錯，考慮了片刻就定了下來，“行吧，就這個，定金我先付著，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趙鴻煊看了一眼，“拿我明日就同茂叔說，只是好端端的，怎麽想起租鋪子了？”

晏白薇也不瞞他，道，“這幾日，我也想過了，單靠茂叔那邊的寄賣也確實掙不到多錢。我想著不如自己做家兵鋪子，就做給子用的。我看過之前的記錄，很多都是有些份人家的姑娘夫人，買些小兵防。這是個路子，而且也能給我帶來更多收。就是人手方面還得找茂叔問問。”

趙鴻煊一聽這話，先前的顧慮又浮了起來，“你都是國公府夫人了，還要自己為錢想辦法？這令家到底如何待你？你可不許瞞我。”

晏白薇忍不住笑起來，“我在令府真的很好，只是，我還欠著錢，不想就靠令家，而且往後清兒那邊也慢慢大了，我總得為考慮些。有鋪子，好歹也有份進賬。”

自打姜青舒回來之後，晏白薇就有了這樣的打算。不論和令沛之間究竟如何，都需要自立。

況且，令沛上次給的銀錢還沒還，若是指著那點月銀和寄賣的收，怕是還不知道要攢多久，不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喬映紅為晏白清都希能自立起來。

所以，才打算開一家鋪子。

只是，如此一來，這幾個月存下來的銀子又都要投進去了，若是回不了本，那可是本無歸了。

所以，這鋪子得好好做。

聽著晏白薇這麽一說，趙鴻煊才算勉強放心下來。

“既是如此，有什麽需要盡管說，至于人手的問題，茂叔人，或許能讓他找找。”

晏白薇也是這般想的，“嗯，那明日我就去茂叔那邊一趟，也順便問問還需要備置些什麽。”

“那到時我同你一起去吧，明日要去門下省，下午的時候就能回來。”趙鴻煊道。

“那我便申時過去吧。”

兩人這般商定之後，晏白薇這頭出來，就見著令沛和姜青舒都不見了。

一旁的侍從道，“三爺留了話，說是有事去益王府了，見夫人你和趙公子在說話就沒過去，特意留了話讓轉告給夫人你。”

窗外，又一陣風聲過，將剛出葉的槐樹吹得沙沙作響。

晏白薇慢慢呼出一口氣，“知道了。”

三日後，賀蘭飛雪離京。

晏白薇到城外相送，將一支袖箭送給了，“此次一別，上高水長，也不知道再見面是何時，這袖箭小巧可藏于袖口，但威力不小，這裏頭的箭都是我用鐵做的，可貫穿顱骨。你帶著，可以防。”

這袖箭原是晏白薇自己的，賀蘭飛雪著急走，來不及做新的，便將自己這個送給了。

賀蘭飛雪收下來，“好。”

晏白薇又把如意公主的那盒銀票遞給，“如意公主讓我轉給你的，說是放在宮中也是發黴。不過收不收，還看你。”

賀蘭飛雪看了一眼，笑起來，“誰又能想到，最後離別也就只有你和謝如意來。”

將那裝銀票的箱子接過來，“這錢當我借的，替我謝謝，回頭我會還的。薇薇，往後沒我護著你，你自己要好好的。”

“嗯。你也是。”

說著就往馬車上去。

晏白薇往四周看了看，“郡主，不等房大人了？”

賀蘭飛雪眸閃了閃，“我同他說了不用來相送，別人看著不好。”

春日的風帶著一蓬襲來，晏白薇就這般站在遠，看著馬車逐漸融遠的山景中，直至消失在視線之外。

晨曦散去，天漸漸澄澈起來，順著日頭往城門看去，立著一個悉的影。

著賀蘭飛雪離去的方向，半晌之後才堪堪回城。

而隨著賀蘭家的離開，一切似乎又歸于了往日的平靜。

還是段幹再次提起聯姻的事，才重新打破了這僞裝的平和。

也不知道段幹是不是早就有了預謀，開口便同皇上提了希能迎娶如意公主的事。

皇上一聽就立刻拒絕了，“我大祿公主那麽多，怎麽就非不可了？年紀尚小，格又乖張，無論配你們哪位王子都是朕不放心。段幹將軍還是另選吧。”

不料段幹就跟來故意挑事兒的一般，直接就給拒絕了。

“早就聽聞如意公主能騎善，和我天齊哪位王子都是良配啊。”

皇上覺得此人是給臉不要臉，于是也就把話挑明了，“和親不是讓你們來選親，嫁不嫁，嫁誰，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段幹也不示弱，“這既是求娶自然是希求個最好的回去，皇上放心，我天齊必然對公主恭敬有加，萬不會讓公主任何委屈。”

皇上對段幹的屢次挑釁可謂是忍到了極點，他直接冷了臉，“如意不行，要麽別人，要麽這姻也別連了。”

這麽一來，這局就又僵在了這裏。

衆大臣聽說了這消息，有覺得嫁誰不是嫁，如意公主也是公主怎麽就不能為大祿犧牲了的人，也有覺得憑什麽那段幹能耀武揚威的。

而皇上自然是偏于後者，他已經縱容那段幹多次，這一次，若他答應了，那大祿的何在？

只是這事兒不知怎麽竟傳到了令澤耳朵裏。

令澤這日正兩日經過不斷嘗試，已經能勉強扶著欄桿站那麽幾下，本來還覺得心不錯，哪知聽到了這消息，當即就沉了臉。

他來竹影，“沛哥兒呢？”

竹影道，“三爺不在園中。”

“那三弟妹呢？”

竹影道，“三夫人倒是在的。”

“那你去請過來。”

聽見令澤說找，晏白薇也沒耽擱，很快就來了玉川園。

令澤見著也就開門見山道，“我想找沛哥兒有事要問，你可知他在哪裏？”

令沛在哪裏？這話還真問到他了。

之前，他出門前若是去軍營，都會代一句，可眼下都沒代，如何知道他人去了哪裏。

“我也不知道，大爺是有很著急的事嗎？”

令澤點點頭，“嗯，著急。”

晏白薇見他著急，忽然想起來上次令沛就說過去益王府的話，有沒有可能今日也在益王府呢？

“那不若我陪大爺去益王府運氣？”

令澤當即就應下來，“好。”

兩人乘馬車而來，不多會兒就到了益王府。

兩人自報家門，門守一聽就去稟告，然後才帶著人了正廳。

兩人隨著侍從一路行來，然後就停在了一石亭。

那亭子極大，足足能坐下十來個人。

晏白薇瞧著，令沛此時就在亭中和謝霽說話，而一旁，恰恰好，又是姜青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