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長的這封信是讓他親自帶過來的，不用擔心落在旁人手里，所以寫的事無巨細。

這年是老山長看著長大的，自小就天賦異稟，文采出眾，勤勉非常。

但前頭老山長說過他況特殊，他特殊就特殊在——特別倒霉。

日常的時候還好些，至多就是走路容易摔跤，出門容易掉錢，去河邊容易掉水里，吃飯容易吃到石子把牙硌了……

其實沈翠這里就覺得已經夠倒霉了，絕對不是什麼‘還好’的程度。

然后看到后頭——這孩子十二三歲的時候，老山長就覺得可以他出師了，讓他開始參加科考。

但每逢科考，他那倒霉就越發厲害了，斷過胳膊，崴過腳，還被馬車撞過，每次都傷筋骨，考場還沒進去就讓人抬回去了。

考到現在快十八了，也只有一次他只是突然發起了高熱，強忍著病痛考過了縣試……但后頭就不了，所以至今連個秀才的功名還沒撈上。

今年他只是鞋子被軍士割了搜查，總歸順利進了考場，還當要轉運了呢，結果在考場里剛把蠟燭點上，不知道哪里刮出一陣邪風，把他的燭臺給吹倒了……雖他及時呼救，未釀大禍，但考卷直接讓火燒了一半，他也讓人叉出去了。

弘樂書院學子知道這事兒后，雖不至于排他，但見了他都有些發怵——他們都是要科考的人，生怕沾染上他的霉氣，就幾乎沒人敢和他打道。

不學生家長更幾次來書院涉，想讓山長把他送走，畢竟從前只是他自個兒倒霉，如今都倒霉到會牽連到旁人上了。

這火災要是發生在書院里，多讓人擔心？能送進弘樂書院的，哪個不是人中翹楚？都是被自家寄予厚的。

加上年自己也有些過意不去，府試回來后自請離開書院，說寧愿回鄉下去種田放牛，也不想看到老山長為難。

老山長這才不得不把他送出書院。

前頭他不好在信件里寫的很詳細，就是怕萬一信沒寄到，落到旁人手里，坐實了他‘霉出’的外號——畢竟連培養照顧他那麼些年的老山長都在筆下承認了呢！

但架不住他府試燒考場的事兒不脛而走，其他書院都多得了消息，并不敢收他。

最后老山長也說了，若是翠微這邊也介意這個，就只讓他先待上幾天，或者暫時為他另外尋個落腳，總之就是讓他出來散散心的，不是要把這個難事轉到翠微書院這邊。

而且不必再費教育資源在他上。他的才學絕對不用人心！

這事的經過雖然離奇曲折，但沈翠早就聽衛恕說過府試著火的事兒，所以總并不算特別吃驚。

吃驚的是，這個年作梅若初！就是之前勞不語偶然提起的那個‘神’！

當時勞不語還替他惋惜，以為他是‘傷仲永’那樣的小時了了，大了就泯然眾人。

沒想到梅若初不是長歪了，而是長霉了……嗯，這說法也有些奇怪，反正就是神還是那個神！

沈翠給他一個安的笑容，解釋道：“是我看到了你梅若初，覺得有些巧，我們夫子前頭還提過你，沒想今兒個咱們倒是見上了！”

“你是梅若初？”勞不語本來還想著在新學生面前裝的老持重一些的，所以他自打遇到這年后就沒再多說什麼，聽到這話他坐不住了，蹭一下站起。

梅若初被他這虎撲食的勁頭嚇得后退了一步，訥訥地道：“我……我是。”

“好啊，好啊！”勞不語越發激，“早些時候我在外游歷，聽說你的名字，沒想到我找到你家的時候，人家說你已經不在那了。”

梅若初面一黯，“我七歲的時候，父母遭遇了山匪，都去了。家財讓叔父伯父分了，我就被送到弘樂書院去了。”

這……這就有些慘的過頭了。

第90章

氣氛突然沉重，勞不語收起喜，自責地把給閉上了。

正好周氏燒好了熱水端了過來，沈翠就讓梅若初先去宿舍里清洗一番。

衛恕跟他算有些，就由他陪著進去，找了裳給他換。

等他走了，勞不語立刻道：“我真不知道他能倒霉這樣，不是有心要揭他的傷心事。”

沈翠點頭表示知道，就道：“那咱們就這樣，關于他前頭的事兒，他愿意說，咱們就聽。他沒主說的，咱們也別問。”

免得又問出什麼傷心事，梅若初心里不好，他們也自責。

幾人紛紛點頭。

沒多會兒，衛恕先出來了，他面不忍道：“他洗的時候，我看到上好多傷。有些傷是新的，這一路也不知道他吃了多苦。”

前頭看他倒霉，幾人還只是惋惜。如今知道的更多了，都不自覺地對他多了幾分心疼和不忍。

又過了一刻鐘，梅若初收拾妥當出了來，他干凈了臉，綁好了頭發，換上了衛恕的裳，模樣談不上俊，但十分清秀。總算不是個小可憐了。

勞不語小聲道：“這孩子倒是和‘張生’有幾分像。”

這個像當然不是指面容，而是他遭了那麼多倒霉事兒，臉上卻半點沒有怨天尤人的郁氣。

前頭沈翠出來的‘張生’到底是個虛擬人，當時不大理解勞不語因為‘他’都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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