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去殿看梅若婉和耀哥兒去了，梅皇后才起，乘輦回了泰殿。捧雪早就憋得狠了，打發了宮人下去，便忍不住道：“娘娘怎麼能答允夫人呢”不是說好了，不能抱梅若婉的孩子嗎

梅皇后微微一笑，卻沒答這話，只道：“有時候我覺得奇怪得很。記得我年之時，眾人都贊母親是個才，清高端雅，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就是在我記憶之中，我也記得曾經清晨起來去收集荷花上的珠烹茶，記得將近黃昏之時鋪開紙筆，畫天邊的火燒云……”

話語之中含著些說不出的悵然：“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就變了呢……”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變化，直到變如今這個滿心算計的婦人。覺得自己的兒才華橫溢才不能委屈，殊不知當覺得只有尊榮富貴才能配得上才華橫溢的時候，就已經把才華放到了與富貴相同的地位上。

“說過，若有個似七叔那般的夫君，寧可不要這個承恩侯夫人的頭銜……”這一聲細若蚊蚋，但旁邊的捧雪還是聽見了，臉頓時有些發白：“娘娘，這，這話可說不得……”

梅皇后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別擔心，這并不是紅杏出墻。我只是覺得奇怪，總覺得自己只慕才華不慕富貴，清高得了不得，可發現若恒才干平平，將來也只能像父親一樣守著個空頭銜的時候，就對若恒冷淡了許多。還有二妹，就連二妹的親事，都是父親出面尋的。對自己親骨都如此勢利，怎麼還覺得自己心里只有才華二字呢”

捧雪原想說，做母親的對自己的兒要求總歸與丈夫不同，會更嚴厲些，但聽到梅皇后說到勢利二字，就覺得自己也無話可說了。因為梅皇后說的對，承恩侯夫人看著像個出塵才，其實心里只剩下了勢利和算計，哦，還有偏心眼兒。

捧雪雖有心安梅皇后，可事實俱在，便是安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且承恩侯夫人再怎麼樣，如今也不大要了，要的倒是皇次子的事兒。捧雪給梅皇后端了盞茶，便又提起剛才的話頭：“可娘娘真要抱二殿下來養”

梅皇后看一臉擔心，便笑了：“傻丫頭，你當賢妃會答應嗎雖說將來都是做皇太后，可皇上聽誰的，跟誰親近，這中間可差別太多了。”梅若婉本為側室，即使母以子貴做了皇太后，論禮也要排在后面。倘若耀哥兒再由養大，把當了親娘，那……梅若婉在這上頭繼承了母親的明，算得可清楚呢。

捧雪恍然：“娘娘是說，讓賢妃自己去與夫人說……”這當然是最好的，省得承恩侯夫人又以為是娘娘在做什麼手腳。

梅皇后笑了一笑：“日子還多著呢，不必著急。”離蘇氏生產還有八個月呢，現在著急的應該是承恩侯夫人和梅若婉，而不是。

捧雪點了點頭，小聲道：“那蘇人——”承恩侯夫人有句話說得很是，一樣是有孕，只有蘇人甫一診出喜脈便升了位份的，就連梅若婉也沒有這等待遇呢。

“位份低，多升幾次也無礙大局。”梅皇后淡淡地道，“若許氏，多升一次就能自己養孩兒;若賢妃，多升一次，難道要升為皇貴妃嗎皇上是不會允許的，太后也不會同意。”倘若梅家真出了一個皇后一個皇貴妃同在宮中，那后宮豈不被姓梅的一手把持如此，就是前朝的大臣們也不會坐視。所以，梅若婉升至賢妃，已經是盡頭了，而袁氏再升，必會在之前，這就是平衡之道。

捧雪怔了一會兒，低聲道：“若是夫人知道，怕是又要鬧了。”承恩侯夫人可一直盼著梅若婉能做皇貴妃呢。

梅皇后微微一笑：“所以有些話不必與母親多說。倒是蘇氏那里，既然皇上升了的位份，也是一件喜事，賞些東西過去吧。”就算蘇氏將來生子二次加封，仍舊沒有自己養孩子的資格，又何須在乎什麼呢

“另外，你也去查一查，蘇氏究竟知不知曉自己有孕了……”該查的還是要查一下，蘇氏畢竟與許氏有些，若是個不安分的，可不是好事。

捧雪連忙答應。梅皇后卻又自許氏想到了梅若婳：“這丫頭最近在做什麼，也不見進宮來了。”

“眼瞧著也快年下了，大約在家里幫七太太理事罷”捧雪笑道，“也不過一個多月沒見，娘娘就想婳姑娘了”

梅皇后嘆道：“說話還有趣。再說，也是見見親人。不過，我本以為還要我幫忙呢……”

捧雪笑道：“婳姑娘只是一時的念頭罷了。年輕孩兒家，總有些個思……何況沈大人年輕有為，人又英俊，有些招人也是常理。”

梅皇后笑道：“你如何知道沈大人英俊了”

捧雪笑道：“上回皇上不是說，沈大人在宮門外頭等著接沈宜人麼就有些多事的跑了去問守宮門的侍衛，這不就打聽出來了。”

梅皇后點頭笑道：“原來如此。”

捧雪嘻嘻笑道：“可不是麼。不過沈大人已經親，旁人再有什麼想頭也不了，難不還要去做妾嗎”

梅皇后往后一靠，漫聲道：“是啊，總不能去做妾。別人不說，七叔就絕不會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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