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妨讓這位道長先診一診脈。”袁勝蓮聲細氣地道，“這位凈凡道長的醫是不錯的，尤擅婦人科。當初姐姐最后服的那送子方兒，就是凈凡道長給的。”

這麼一說，袁勝蘭的態度頓時變了。袁勝蓮給尋了好些求子方來，每個方子都吃一兩個月，前頭的都沒什麼用，或者說，至吃了兩個月都沒能讓有孕。唯有最后一個藥方送子丹，是制藥丸，只在被皇帝召幸之前服下，結果吃了三回，被就開始思酸作嘔了。

若這麼算來，這一胎正是在頭一次服用這送子丹的時候懷上的，也就是說，這些個求子方里，只有這送子丹有用!

這送子丹居然就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道姑給的袁勝蘭不由得將人仔細打量了一下。

凈凡道姑看起來像是三十余歲，細眉細眼相貌平平，但臉頰圓潤白皙，倒是有幾分像那畫兒上畫的“送子娘娘”模樣。

不得不說，就凈凡這面相，瞧著不怎麼起眼，但對有心求神拜佛以得子的婦人來說，就像是你去寺廟里，看見的和尚很有“高僧風范”一樣，頗有幾分吸引力的。

“道長請坐。”袁勝蘭客氣地抬了抬手，“道長的送子丹確是奇效。既如此，還請道長為本宮診一診脈，若是能讓本宮再孕龍胎，必有重謝。”

凈凡謝座，一臉不卑不地坐定，雙指搭在袁勝蘭脈門上，診了左手又診右手，良久方道：“娘娘此次小產，對子確是有損，如今實不宜孕育龍胎。貧道這里有一個方子，娘娘先吃幾個月，把子養好，至一年之后才宜再有孕。”

“還要一年”袁勝蘭不覺暴躁起來，“這都已經養了半年了!”

在旁邊伺候的鶴翎不悄悄后退一步，做好了茶盅落地的準備。袁勝蘭如今在外頭沉默寡言得多了，可回到景宮卻是越發暴躁，極易氣的。尤其是在有孕這件事上，若不是因為凈凡是給送子丹的人，怕是這會兒已經要喝斥起來了。

“是。”凈凡欠道，“娘娘，母強健則胎兒強健，母虧損，即使勉強有孕，胎兒也未必養得住，即便生下來也可能先天不足。何況娘娘剛剛小產傷，若是立刻有孕，于娘娘、于腹中胎兒，都不相宜。”

袁勝蘭臉頰微微一：“母虧損，胎兒就未必養得住那我的子究竟好不好”忽然想起了宮里對小產之事最后的結論，難不真是子弱，所以才會小產，并不關別人的事其實，原先伺候景宮的太醫倒也說過，讓好生養胎，難道這就是在暗示這一胎胎氣不穩

不，不可能的!若說胎氣不穩，為何除了不思飲食之外并沒別的不好一定不是的!

袁勝蘭這問的其實是小產之前，但凈凡沒聽懂的意思，也不敢多問，斟酌著道：“娘娘質本是好的……”在道觀之中靠著幾個藥方賺香火，最是個善于察觀的人，一看就知道袁勝蘭的脾氣不好。更何況這位可是宮里的昭儀娘娘，不是在外頭應付的那些太太們，一個應對不好，恐怕就要倒楣了。

不過這句話安了袁勝蘭，殿的氣氛立時就輕松了起來。袁勝蘭示意鶴翎取了紙筆來讓凈凡寫下方子，又示意一下，鶴翎便捧出兩錠金子來：“道長是出家人，那些個俗道長也用不上，這又是在宮里，不好太過顯眼。這是一點香油錢，道長先收著。若我能再有孕，便給觀里塑金還愿。”

凈凡忙接了，躬謝過，才跟了袁勝蓮告退出來。

今日佑王妃是來參加小公主的滿月宴，袁勝蓮雖能借著機會進宮探袁勝蘭，卻并沒有資格去參加滿月宴，因此帶了凈凡便徑出宮來，上了佑王府備的馬車，才低聲道：“怎樣”

凈凡面上便出糾結之來：“昭儀娘娘——”

“有什麼話實說便是。”袁勝蓮淡淡地道，“你便是跟我說再不能有孕，也不過出得你口得我耳罷了。”

凈凡不大放心地往車外看看，見車夫離得還遠，只有袁勝蓮的丫鬟守在馬車外頭，便也低了聲音道：“不瞞娘子，昭儀娘娘并非小產，而是本就不曾有孕，昭儀娘娘這子，只怕是很難有孕的。”

“這是自然。”袁勝蓮原還當能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呢，聽了這般說法倒有些失，“之前太醫時時調養，尚且不能有孕，最后還是用了你那求子丹——若是子易于懷孕，早就有了。”

凈凡沒立刻說話。袁勝蓮說到求子丹的時候，語氣中有些掩不住的譏諷。兩人都知道，那本不是什麼求子的丹藥，而是一些使人脾胃不調不思飲食的藥，且能使子癸水暫停一段時間而已。

這種東西，當然是騙人的。是專門給某些實在無法有孕，卻又特別虔心的施主用的——總之先讓們覺得道觀里的神仙真是靈驗，至于胎兒沒保住，那當然是運氣不好，或者說沒這個兒緣分了。與其管它求子丹，倒不如假孕丹呢。

當然，有些時候，這東西還有別的用。比如說，某位太太或姨娘之類，希演一出“被害小產”的戲，那這玩藝兒就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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