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這點心思在,遲早會手的。”許碧知雨把廊下的茶爐提了來,把那紙條扔到風爐里頭,眼看著它化一片白灰,又攪碎了,才淡淡道,“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來,倒真不愧是姓袁的,果然蛇鼠一窩。”
知雨也看見了那紙條上的字,這會兒卻還有些半懂不懂的,懵然道:“那,那要怎麼辦大爺立了軍令狀,會不會有危險”
“將軍才不會有事!”九煉不無驕傲地了膛,“便是涵翠關再險峻十倍,也休想擋住將軍!”
他一說起沈云殊在軍中,便不自覺地把“大爺”換了“將軍”,驕傲溢于言表。知雨看他那樣兒就想跟他拌,想到這說的是沈云殊,只好把話生生咽了下去,哼了一聲道:“那也不能大意!大爺若跟你似的可就糟了……”
九煉不服氣地鼓了鼓,卻不好反駁。既不能說沈云殊像自己才好,也不肯承認若像自己就糟了。
許碧雖然滿懷心事,也不由得被逗得笑了笑,擺擺手道:“你們兩個且別鬧了。如此說來,這回太后生辰,只怕就是要下手了”
九煉忙把自己拉回到正題上來:“正是。依小的看,大還是稱病吧。”
許碧卻搖了搖頭:“這時候稱病,未免太假了。”
九煉急道:“這有什麼呢大爺遠在邊關,戰況又不好,大憂心大爺,病上一病,有什麼假的倒不是小的怕事,大也要替哥兒想一想……”
許碧沉了一下:“只怕宮里不會允許……”
知雨原不知,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稱病這是——宮里……若這麼說,大是該稱病!大爺在邊關,這是極好的理由了。”
許碧嘆道:“只怕我稱病,宮里會派人過來,到時候萬一看出破綻,反是給大爺添了麻煩。”太后這時候手,還是在皇帝意料之中,正所謂知己知彼,皇帝還占著優勢。可若是這里弄得不好打草驚蛇,讓袁太后又了回去,下回再不知何時出來咬人,那反是不好了。
“咱們有王太醫呢!”九煉自告勇,“小的去請王太醫想辦法!”
許碧想了想,到底還是按九煉說的,“病”倒了。理由也十分充分,九煉從外頭打聽來消息,說沈云殊前往涵翠關,卻中了北狄人的埋伏。雖說到底還是全而退了,可有軍令狀在先,期限已不剩多,境頗為艱難。
西北軍急已經有些日子,為沈云殊之妻,許碧自然擔憂。更兼江浙海港又出事,如今牽連出來好幾個員,還有人上表彈劾當初力主修建海港的沈家父子。如此外困,沈家大病了,也在理之中。
“大,宮里的大監來了……”蕓草從外頭進來,面帶憂。這憂一半是裝的——大病了,邊侍候的丫鬟們自然要憂慮;一半卻是真的——宮里前日剛來了太醫,診過脈說確是憂思過度,今兒怎麼又派監過來,可是看出了什麼,還是說就算報病,也得進宮
來的這監,還是前日帶著太醫過來的那個朱公公,寧壽宮的主管太監,兩次都是親來,也不算寧壽宮不給沈家臉面了。
朱監跟大部分侍一般生得雙頰微團,面白無須,說起話來也輕聲細氣的,就是嗓子有些尖,怎麼都帶子勁兒:“沈淑人今兒可好些”
許碧臉上涂著王太醫特制易容水,從里而外地出一子蠟黃來,便是換了見客的鮮裳,也襯不出點:“已經好些了,倒勞大監又走一趟。”
旁邊蕓草便快地道:“大又給人寬心呢。都病得這樣,倒還說這些話。但凡大自己能寬寬心,也不至于……”
知雨便輕輕斥責了一聲:“又多。朱大監面前也顯你快,沒規矩!”上前給朱監斟茶,順手往他手里塞了個荷包,陪著笑道:“大監前兒是聽太醫說過的,我們大就是心里憂慮。不知道大監從宮里過來,有沒有——那邊的消息”
朱監順手把荷包揣進了袖子里,臉上仍笑瞇瞇的:“咱家不過是在后宮走,前朝的事兒還真不知曉。說起來沈大人在邊關,沈淑人自該是消息最靈通的,這怎麼倒……”
知雨心里暗恨這朱監,錢都收了,居然還一點口風不,著實可惡!但面上也不敢出來,只嘆道:“大監這話說的……但凡能有確切消息,我們大也不至于急這樣,都想著往西北去了……”
朱監喲了一聲:“這可使不得。那邊兵荒馬的,沈淑人還病著,怎麼能過去”眼珠子一轉,嘆道,“咱們雖在宮里,都聽說沈淑人和沈大人深,果然不是虛話呢。說起來,沈淑人也是極有福氣的人了,跟沈大人和睦不說,這頭胎就一舉得男,就是宮里的娘娘們,也多有不如呢。”
這話可說得實在讓人不敢接。宮里的娘娘們有些日子其實過得也真不怎麼樣,可是這話你敢說出來的你敢說皇上的妻妾過得不如你難不你比娘娘還尊貴,你丈夫比皇上還厲害
知雨心里又把朱監罵了一頓,忍氣道:“大監這話,我們大可不敢當,誰能跟宮里娘娘們相比呢能進宮伺候皇上,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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