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畫反復著這單薄的信紙，角勾起暢快的笑意：“哪里學來的”

八是當年孟老先生給他講的什麼戲本子，學了個不倫不類。

山上事基本上都忙完，收拾好行李，同馮先生又囑咐幾句，這才下了山。

這會兒的鎮子里比往年要熱鬧許多，農耕結束后雷鳴和雷強兩兄弟領著兩隊人在周邊兩鎮換了些糧回來，一個是為充盈府庫，再一個也給百姓發了一次糧食。

按這兩年蕭曾多的稅金賬簿為基準，貧困農戶家家都發了一至兩斗糧，讓他們這個夏日不至于過得太艱難。

梧桐鎮的百姓們這會兒人人都夸，哪怕是山匪也比朝廷恤民，且這兩月他們都規規矩矩，大當家比原來的鎮使還要和善許多，見人都是笑瞇瞇的，十分客氣。

青畫進城的時候，剛好遇到最后一批糧食發放，下了馬，順著隊伍往衙門里走，耳中聽著他們的談聲。

這個說：“還是大當家好，這些年他也一直做劫富濟貧的好事，比以前那個狗好了不直多。”

另一個說：“若是咱們一直能這樣多好，好歹家里妻兒能吃飽飯，今年也無人再來強征兵役，我家小兒總算是能保下來了。”

他這話一出口，百姓們又是唏噓不已。

日子再難過其實也是不怕的，最怕便是骨至親分離，天各一方杳無音信，那才折磨人。

青畫嘆了口氣，遠遠就見守在衙門口的小兵沖行禮，溫和笑笑，把馬兒給他們，自己背著包袱進了衙門。

衙門里這會兒除了葉向北都不在，為了發糧他已經好幾天沒睡好，就連之前的兩位吏都跟著熬了好幾天，各個眼下青黑一片，面白如紙。

青畫放好行李過來給他們幫忙，還說：“幾位大人辛苦了，回頭我跟大當家說說，給各家也多發兩斗糧食，算是額外的補。”

吏們也都要養家糊口，一聽便都高興起來，皆是異口同聲說：“不辛苦，多謝夫人。”

能在榮桀手底下辦差的大多都很機靈，沒有那等特別死的老酸儒。他們心里頭清楚這位夫人在大人心里的位置，也明白博學多識，因此明面上都很尊重。

只這份尊重是否發自心，青畫也不會去計較。

等最后一批糧食也發完了，葉向北打發吏們回家休息，自己則灌了一大口涼茶，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帽椅上，累得直哼哼。

“我不要糧食，”他嘀咕道，“大嫂不如借我兩本書瞧瞧。”

他吃住都在衙門里，要糧食浪費錢，還不如趁機多讀點書實在。

管理一鎮一縣比想象中更要難得多，百姓們食住行都要心，青天白日里總有各種各樣的糾紛要協調，那些零狗碎的小事都不好講，說出來簡直是人生百態。

春夏要農耕，秋日要收，冬日里還要防積雪，每一季末還要給稅核賬，總也沒什麼時間松口氣。

就在這忙碌里，葉向北卻一點都不覺得心累。

他讀了那麼多年書，考了那麼多年學，為的不就是為一方造福百姓如今雖說是在彎路上走到了目的地，卻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些個山匪里，適應最好的便是他了。

青畫輕聲笑笑：“我那有幾本為理政之書，回頭可給先生品讀。”

葉向北蒼白的臉上出一個舒心的笑。

青畫問：“大當家去了哪”

葉向北道：“大當家跟弟兄們一起去了兵營，每日都跟士兵們一起練，最近又擴了兩個旗，都是敢拼敢闖的年輕人，大當家也很高興。”

青畫頷首，放下茶杯道：“我也去瞧瞧。”

這樣一來，他們也算是有五個旗了。

兩個老兵多的被立為先鋒旗，都是騎兵，由雷鳴和雷強親自帶。剩下一個兵旗是由顧瑤蘭率領，一直都是跟男兵一起練，沒有一個喊苦的。

最后兩個旗一個弓兵旗，由弓箭用的最好的孫教頭率領，剩下一個則是輜重，他們目前還沒有趁手的輜重車，只好先當步兵來練。

這一旗由原守城軍里面的一個老什長來統領，他格穩重功夫了得，倒是沒有鬧出什麼不和的傳聞。

剩下些年紀大的軍戶就當了后勤，做些雜活。

鄒凱沒有領任何一旗，他如今是千夫長，雖然手底下沒那麼多人，職位卻是在的。

連和領的暗探一共只三十人，大多還派了出去，這些時日也是跟著士兵們一起練，倒也不覺得這是什麼掉面子的事。

他們都還算是新人，趁著息時機多磨練自己，將來說不得能保命。

葉向北見青畫利落起，他不由著嗓子問：“大嫂，我們能功嗎”

兵營里練得熱火朝天，鎮子里百姓各個喜笑開，可是葉向北心里頭卻慌得很，這話他不敢問大當家，怕被他一個掌拍竹排，只好問脾氣溫和的大嫂了。

青畫回頭看他，葉先生幾日沒睡好覺，蒼白得仿佛癆病鬼，乍一看十分憔悴，仔細瞧他眼睛卻是亮的。

那亮仿佛帶著火，照亮了整個衙門大堂。

青畫輕聲開口：“先生認為呢”

葉向北一愣，他把茶杯放回桌上，緩緩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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