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其他竹子是茂麗的雄,那它便是拔了準備下鍋的倒霉鬼。
鄧如鐵沒有可憐這株倒霉鬼的心思,他重復著這個作,心里在想其他的事。
他想他的朋友,那個狡猾自私的人,一生都在為自己而活,恣意反叛到了極。
絕不會毫無緣故地做事,出手必定要看見回報。倘若有無辜者被殘害在眼前,愿意相救,也只能是因為那人承諾會給予金銀酬謝。
有委托找上,也要先收下九訂金,才愿意去跑一趟。
九,天底下除了沒人敢開這個口,但是烏有手伶舟辭,所以有的是主顧上門。
這個人,自私到了極點,冷酷到了極點,直到那一天,說收了個徒弟。
“嗜老人,你聽說過嗎?”
鄧如鐵自然聽說過,那是前朝十分有名的一對夫妻,用刀,極其古怪殘暴,有吃掉敗者上一塊的習慣,于是被稱之為嗜老人。
但他們已經銷聲匿跡很久,有人說是被刀者收拾過,或許死了,或許廢了武功,總之不會再世。
伶舟辭卻說,他們不僅沒死,還居起來活得好好的。
“我上個月從西南經過,發現他們的蹤跡,住在一間農舍里,瞧著慈眉善目,沒有半點當年叱咤風云的影子。”
“當時在下雨,我想找個地方落腳,卻發現有人走進了他們的小院,那是個孩兒,背著把刀,看上去還沒滿十五。”
“我看著嗜老人從灶房出來,往湯盞里添了什麼東西,我很好奇,是什麼得使他們在姓埋名的時候,對一個過路孩出手?”
“如果因為有利可圖,那就正好,因為我會收下他們所圖的利,我不喜歡下雨,在下雨的時候搶別人東西倒還可以。”
“所以我在樹上呆了三天,其間不斷聽到里面傳來毆打聲和罵,那孩堅持了很久,嗜老人最后都快沒了信心……我聽他們說,在雨落盡前,若再不開口,那就把殺掉。”
“雨落盡前,事發生了一點變化……只有一個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那個孩兒在雨里站了很久,我也觀察了很久。我很喜歡當時的眼神,那麼大的雨都掩蓋不住的眼神,我不必形容,你應該會懂。”
鄧如鐵的確懂未說出口的形容,讓他不懂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你就把帶走了?”他問,“一個舉目無親的孤,能給你多銀子?”
伶舟辭喝了一口酒:“我在那里停留三日,結果什麼都沒撈著,這怎麼行?至讓我帶點東西離開。”
鄧如鐵便笑著搖頭,他為那個孩的命運了把汗,因為伶舟辭絕對不是什麼良善的師父,他衷心祝愿孩可以活得更久一點。
或者干脆逃出去也可以,第一次聽伶舟辭為一個人說這麼多話,讓他十分不習慣。
更讓他不習慣的在后面。
那是兩年之后,伶舟辭來找他,當時一輕松,好似遇上了什麼喜事。
他以為做了一筆大生意,或者殺了個很難纏的對手,但伶舟辭說,把探云三變教給了那個徒弟。
鄧如鐵幾乎不住酒杯,他懷疑自己聽錯:“探云三變?”
伶舟辭說:“殺了紅石刀,于是我教會了。”
“一個紅石刀便能換來探云三變,早知道我也去把他找出來殺了。”
“哈哈,你可不是我的徒弟,就算殺了黑石刀白石刀也沒用。”
這樣的談話后來又上演了幾次,鄧如鐵慢慢意識到,一件奇妙的事發生了——
伶舟辭竟然愿意,在一件遲遲不會獲得回報的事上面,持續地、樂此不疲地付出。
這太稀罕了,甚至連賭錢都不愿意嘗試,為此時常嘲笑輸得的自己,不會做不穩妥的事。
無視規則,蔑視律條,行事只憑自己心意——是否有利可圖,就是唯一的心意。
這樣的人,怎麼會收徒,傾囊相授言傳教之類的語,放在上實在太過稽。
后來,他見到了那個孩。
的確聰明,極富靈氣,做事也夠狠,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他看見手臂和脖子上的傷痕,他對伶舟辭說:“看上去不會一直聽你擺布,今后很有可能會離開。”
伶舟辭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但我不會讓那一天到來的。”
于是鄧如鐵知道,如果孩真的要走,那的師父大概會毫不留了殺掉。
但他想錯了。
孩功離開了,差點被殺掉的人是伶舟辭。
深刻可怖的傷口,從左肩延到心口,離真正的致命,只差半寸。
鄧如鐵說:“我早就說不會一直聽你的話。”
伶舟辭卻在笑,喃喃自語:“我很清楚的刀有多準確,在那種況下,沒有殺死我,只是因為不想。”
鄧如鐵簡直不可思議:“你覺得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為什麼不?”伶舟辭反問,“能對我揮刀,證明我沒有錯看人,留了余地,證明我已經功了一半。”
鄧如鐵沉默。
伶舟辭慢慢地笑:“待在江湖上名那日,天下人都會知道,是我的徒弟。”
“不會不認。”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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