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心里起了疑，休管宴清清再說什麼也沒什麼用了。

許之洐俯視著宴清清，那犀利的目凌冽如一把利劍，仿佛要將的骨頭里寸寸剖開。

宴清清打了一個寒，抱許之洐的哀求道，“殿下為什麼不信清清，清清只想著留在宮里侍奉，便是有一千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毒害殿下呀！”

苦苦哀求的樣子倒像極了姜姒，但姜姒從來不問他為什麼不信自己。他若不信，姜姒便生生地了。

想起姜姒，許之洐心里便了幾分，只是漠然地盯著，話語刻薄低冷，“以后不必再進宮了。”

宴清清如雷轟頂，上次他只不過命自己“暫且不必進宮了”，尚且還能安開解自己，過了幾日便尋個由頭進了宮，他也不曾說什麼。這下子他定是疑心自己了，便令自己以后都不必再來。

數日前，姐姐宴瑯瑯便給出主意，親手繡制鴛鴦荷包在七夕這日表明心跡，費了好大工夫，為了繡制出最滿意的荷包，繡了又拆，拆了又繡，兩只手被針捅了無數個眼子。今日宮前，宴瑯瑯又千叮嚀萬囑咐離伏良人遠一點，雖戒備著伏良人，但還是對上次玩陀螺那回占了上風而沾沾自喜，料定伏良人不敢再招惹自己，卻還是被鉆了空子。

這下子，自己算是真正地出局了。

宴清清惡狠狠地盯著伏良人，卻見伏良人只是淺淺笑著，竟還沖眨了一下眼睛。

該死的伏良人。

晏清清哇得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轉便朝宮外跑去。

*

黑寡婦的鬧劇一結束，貴們也都識趣地告辭出了宮。

白芙叩開長樂殿殿門，撥開竹簾，見阿姎正靠在榻上著天邊的銀河出神，霧失樓臺，月朧星淡，吠吠窩在邊已經睡著了。

白芙低聲道，“殿下請表小姐去長信殿。”

阿姎聞聲微微了一下，卻并不轉頭看，只是輕輕著吠吠的狗頭，“告訴他我已經睡著了。”

白芙立著不，“今日七夕，殿下有話要與表小姐說，表小姐還是過去一趟吧。”

阿姎還是沒有，許之洐又霸道又危險，不想見他，亦不想與他獨。

見阿姎不再言語，白芙便退了出去，與門外候著的伯嬴道，“我是沒什麼法子的。”

伯嬴冷嗤道，“你沒有法子，難道我就能有。”

白芙索坐了下來，茫然道，“殿下要見，又不愿見殿下。我們要聽殿下的，又不能為難，實在是難辦。”

伯嬴一時也沒有說話，靜默半晌，直接進了殿挑開竹簾，背對著阿姎單膝跪下來，“奴背表小姐去長信殿。”

伯嬴的聲音響亮，倒把吠吠吵醒了，吠吠支棱起耳朵，不滿地朝伯嬴了幾聲。伯嬴又抬高了聲音，“奴背表小姐去長信殿。”

阿姎不理他，亦不彈，伯嬴便不停地重復道，“奴背表小姐去長信殿。”

“奴背表小姐去長信殿。”

“奴背表小姐去長信殿。”

阿姎實在煩得慌，若是不去，只怕這馬夫要叨叨一夜了。拗不過，只得喚了吠吠一起隨伯嬴往長信殿去了。

*

天階夜如水，殿紅燭搖曳，偶有清風卷來，淅淅瀝瀝的，似是下起了小雨。

到了長信殿，卻又不知道許之洐去了哪里，殿里沒有人，只看見案上開著一個的雕花木匣，里用錦緞裹著一把玉梳子。

阿姎忍不住拿在手中細細觀看。

這玉梳子看著有些悉，卻又不記得在哪里見過，只可惜似是摔碎過，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玉質并不多見，殘缺用赤金仔細鑲嵌了起來。因碎得厲害，鑲嵌起來頗是繁雜，這樣看起來，倒分辨不出來原本是玉鑲了金，還是金鑲了玉。

因外頭下起了雨，這夏夜悶熱，反倒是這把玉梳子握在手中涼的，十分舒服。

“還記得這把梳子嗎？”聽后有人在低聲溫潤說話，阿姎戒備地轉過去，見許之洐神和，正負手看著。

阿姎放下梳子，如實說道，“不記得。”

“這把梳子是我送給姜姒的。”

許之洐拿起玉梳子，那垂下來的小珠子閑閑搭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輕輕晃。“呀，弄丟了許久，后來摔碎了。”

他眸寵溺，邊還噙著一笑意。分明說的是旁人的事，此刻卻又深深地著自己。阿姎覺得奇怪，既是他送給別人的，干嘛要與講。

他俯下來，端量片刻，便將玉梳子往髻上簪去。阿姎卻一下子扯了下來，退得離他遠遠的，“破破碎碎的，我不喜歡。”

許之洐心中一滯，“我再送你一把新的可好？”

阿姎斷然拒絕道，“我不要。”

他定定地著，“為什麼？”

“我想要簪子的話，裴哥哥會送給我。”

是了，想要的話，裴君一定會送給，才不會要長信殿這個登徒子的東西。只不過想到裴君，阿姎便又生起氣來，乞巧節就連牛郎織都能相見，長信殿這人卻偏偏將裴君阻隔在宮墻之外。

許之洐心里堵得慌，“裴哥哥比我還親麼？”

“你是殿下，他卻是裴哥哥，自然比你親。”

阿姎蹙著眉頭，見他眼里的失落一閃而過，卻又一步步近，可不想再落在他手中，將那把玉梳子扔給了他，轉便朝殿外跑去。

他的瞳孔驟然一，沒有接住。

那玉梳子“砰”地一下又摔在地上，未被赤金包裹起來的妃紅白玉從鑲金中又碎落出來，摔得不樣子。

又一次摔了玉梳子。

可也不必詫異，對他送的東西，從來都是棄如敝履。

已然掀開竹簾跑去了外殿，若再推開殿門，便要跑出了這長信殿。素來畏涼，外頭還下著雨，為了逃開他，便要冒著雨回長樂殿去麼？

許之洐一時心碎神傷，疾走幾步追了上來，自后將攬懷里，低啞著道，“阿姎。”

阿姎立時慌了手腳，無措地想去掰開他環在腰間的手。但他抱得的，不出來。阿姎便低頭去咬他，發了狠地咬，生生給他咬了一排牙印，嚷著，“許之洐！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許之洐不肯，他俯著把下顎抵在的頸間，聲音低若蚊，細細聽去，竟還有一哀求，“阿姎，你抱抱我。”

阿姎不喜歡旁人，見許之洐愈發無禮，當即吹起木哨子，便見偌大個吠吠蹄下生風沖進長信殿，猛虎一般朝許之洐撲過來，將他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他斥了一聲，“孽畜！”

殿門大開，飄進雨來。

阿姎暫時了，便沖著廊下候著的那冷面馬夫道，“馬夫！背我回去！”

伯嬴顧不上去察看許之洐有沒有傷，得了令便麻利地背上了阿姎出了大殿往長樂殿走去。白芙仔細撐著傘，跟在一旁。

月清涼，有微風斜斜吹來，細雨打在上亦是清清冷冷的，不再似方才那麼悶熱。他們疾步走著，一路上沒什麼話，不久便見吠吠夾著尾嗷嗚嗷嗚地跟了上來，地上拖了一條長長的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