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娘子？”許之洐疑道。

青陶垂著頭卻又去瞧他，“正是采蓮娘子。”

“去殿里查看。”許之洐命道。

宮人推開殿門，一行人便進了殿。果然見不黑寡婦已然燒死，還有許多正在四攀爬。蘇采嚇了一跳，忙抓了許之洐的手。

周叔離趕吩咐，“即刻把這些黑寡婦清理干凈！”

立即有宮人上前，滿大殿抓起了黑寡婦。

又聽周子春道，“快看！”

眾人皆向看去，見高高地舉著一只金簪，“看！這是采蓮娘子的金簪！數日前還見簪過！”

許之洐的臉便沉了下來，“傳召伏良人。”

便有婢子匆匆出殿，不久將伏良人帶了進來。伏良人一臉茫然，不知為何星夜傳召至長樂殿來。又見阿姎與那馬夫正站在殿外，便低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殿的人卻乍然喝道，“發生什麼事，你會不知道？”

伏良人嚇了一跳，趕進了殿，見殿一片狼藉，似是被火燒過，又有好幾個宮人正沿著墻壁地面捕捉著什麼東西。正要跪在地上行禮，竟一腳踩到了燒焦的蜘蛛尸，伏良人驚一聲，登時向后倒退幾步。

青陶笑道，“怎的，采蓮娘子如今倒怕了？”

伏良人眼皮一跳，“陶人這是何意，我自小便怕這東西。”

芫華聲音不高不低地響起來，“聽宮人講起，乞巧節的時候采蓮娘子便將黑寡婦藏在晏家小姐送給殿下的荷包中，不知是真是假？”

伏良人立馬進了戰斗姿態，“胡言語！什麼人敢傳這樣的瞎話！如乞巧節我當真拿了黑寡婦要害殿下，殿下豈會不治罪？如今芫人說起乞巧節的事，可是在質疑殿下識人不清？”

芫華一噎，沒想到這小地方出的采蓮竟能如此彪悍。

周子春不依不饒道，“那這支簪子又怎麼說？今日我們五人中，也只有你日暮時分來過長樂殿，不是你干的又是誰？”

青陶趕補充，“既要置表小姐于死地，必是恨極了表小姐。我們四人才進宮不過十幾日罷了，又與表小姐沒什麼往過節，自然也只有采蓮娘子能做出這樣的事了！”

伏良人見們四人又抱一團，必是商量好了要一舉誣陷死自己，一時氣得牙。這幾個賤皮子，可比宴清清難纏多了。

但此時伏良人的腦子卻清楚得很，冷靜辯白道，“我不過是日暮時分來與表小姐說說話，這毒蜘蛛卻是半夜時分才被人放進殿里的，何況捉上這麼多毒蜘蛛，只怕四個人做起來要比我一個人容易多了罷？”

“采蓮娘子竟要反過來誣陷于我們？是呀，我們從長安過來，哪里見過這種毒蜘蛛，說到底這東西只有燕國才有。”

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難解難分，伏良人十分生氣，恨自己只長了一張，怕是要敵不過長安那四個伶牙俐齒的，正要敗下陣來，忽聽一聲輕輕脆脆的聲音泠然響起，似是敲冰戛玉，“不是采蓮娘子。”

正哄著的大殿一時靜了下來。

伏良人愕然向阿姎看去，原沒指阿姎會幫自己說話。

淺淺笑著，“不是采蓮娘子，沒有做這樣的事。”

那四人亦是怔住了，都說那表小姐心智不全是個傻子，誰知竟突然橫生枝節，倒令們不知該怎麼辦了。

許之洐瞇起眸子看，見與伯嬴立在廊下，月華灑在上，垂著眸子沒有看任何一個人，清清冷冷孤孤零零的，倒人不忍。

殿一時無人開口，那幾個宮人好不容易將黑寡婦捉完了，又將死的清理了干凈，便也默默退了出去。

他朝阿姎走來，蘇采亦地挽著他的手跟了上來。他站在阿姎跟前，借著宮燈的低頭認真看。

如白芙所說梳著高髻，將被火燒過的發稍全都剪去了，又一不茍地盤在發髻里，但髻上沒有木芙蓉，只有一素簪子。此刻垂著眸子立著，并不曾抬頭看他。

他原想問問，“你可有什麼事？”

但完好地站在廊下，并沒有什麼事。若是這樣問起來，倒旁人笑話。

因而他站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是道，“既然無事，便不必追究了。”

阿姎心里一酸，只是淡淡地笑著，不置可否。

此時蘇采挽著許之洐的胳臂聲勸道，“夜深了，殿下回去歇著罷。”

白芙提起過這蘇采有五分像自己，阿姎下意識地抬眼看去，見蘇采眉眼之間果然與自己相像，但仔細看去卻又比自己更艷一些。

蘇采畫著淡淡的妝容，乖順，面紅潤，態婀娜。只有一樣，的額間畫著紅艷艷的辛夷花。聽說，辛夷花是許之洐極的花。

阿姎在蘇采面前自慚形穢，但平靜地垂下頭，如方才一樣低著眸子不再說話。

“嗯。”他應了一聲，與蘇采一起走了。

同他一起來的芫華、周子春、青陶也都一起走了。

一時間長樂殿又安靜了下來。

伏良人緩緩朝走來，拉起的手，“阿姎，你為何幫我？”

阿姎笑著說道，“伏姐姐從來不曾害過我。”

“我不曾害過你，你便要幫我麼？”

阿姎垂眸笑道，“我只是想到，若我在百口莫辯的時候，要是能有一個人幫我說句話，該多好呀。”

垂著眸子，伏良人看不清的神，只是見長長的睫微著，整個人卻異常平和。

后的伯嬴聽了此話，心里卻似有什麼東西排山倒海地鋪卷而來。伏良人不明白為何說這樣的話，他卻能聽得懂。他便想起了張掖通敵那夜，他認定通敵白蛇教，在大營門口親自將擒拿回中軍大帳。那個寒冷的冬夜，一個人跪在中軍大帳的時候，一定也在等待有一個人能幫說上幾句話。但那時大帳中有很多人，卻偏偏沒有一個人為說一句。

那時的姜姒，定然是絕的。

那時的伯嬴，也當真是該死的。

也許自己錯了，通敵的本不是。這麼般純良的人，又怎麼會通敵呢？

伏良人握了的手，“聽著，我雖沒有放黑寡婦，但今夜已是百口莫辯，你既救了我一把，來日我也必將還你。”

話音剛落，伏良人已經扭頭走出了大殿。

們薊州的兒，骨子里流傳下來的便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快要秋了，夜里起了風，還站在廊下。

宮燈里的燭慢慢淡了下去，月也已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