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馬車只是側翻在地。

稚子了驚，環住姜姒哇哇大哭起來。

姜姒因雙臂牢牢地護住裴昭時，此時額頭重重地磕上了車檀木。額頭麻麻疼疼得好一會兒沒有知覺，頃又開始灼痛起來，姜姒只覺得額際熱乎乎的，似有淌了下來。

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忍痛撐起問道，“昭時，你怎樣？”

裴昭時哭道，“母親，你流了！”

姜姒本想安他，卻見那黑蒙面人已掀開帷簾，探進來一把將裴昭時擄了出去。

姜姒大驚，“昭時！”

裴昭時大哭道，“母親！伯父救我！”

他四肢刨，企圖掙開黑人的魔爪，又徒勞地低頭去咬那人的手。被這小小的稚子咬了，雖傷害雖不大，但侮辱極強，那人惱怒，一掌將裴昭時擊暈過去。

姜姒踉踉蹌蹌地追出馬車，那馬歪在地上無力地搐著，一片紅的影之中，伯嬴正一瘸一拐地提著劍疾步趕了過來。

“夫人！”

“救昭時！”姜姒急急道。

可伯贏非但沒去追裴昭時，反倒向折了過來，一只手還探向了懷中似乎在索著什麼東西。

他要干什麼？

昭時被強擄走了，難道他全然不見嗎？

姜姒油急火燎般地再次喊道，“伯嬴，救昭時！”

電石火間，伯嬴將什麼東西塞進了姜姒手中，那冰涼涼的刀鞘上有溫溫的車渠及琥珀，姜姒立刻意識到了那是什麼。

那是七星匕首。

那匕首長尺余，由七寶嵌飾，暗藏玄機，削鐵如泥。

許之洐的七星匕首，又怎會出現在伯嬴上？

來不及多想，只聽伯嬴低聲道，“藏好，放心。”

姜姒驚愕他，他已轉提著長劍去追裴昭時了。

他的傷是舊疾，永寧元年時便被許之洐一腳踢下長樂殿高高的臺基，一直沒怎麼養好。

永寧元年九月，姜姒與裴君逃亡匈奴失敗。雖披麻戴孝地回來，但許之洐總算善待一回，連帶著伯嬴這個馬夫也破格做了長樂殿的守衛將軍。

再后來，他雖養得不錯，但因長日立在殿外，亦是留下了疾。

尋常走起路來略有些跛，姜姒便為他納制了厚厚的鞋墊，墊于靴中足下，便與常人無異。

他那一條方才大概又被摔傷了。

說起來，每一回也都是因負傷。

這人與人之間的恩怨道義，實在不知何時才能兩不相欠。

姜姒將匕首揣進懷中藏好，抹開眼前的霧，漸漸將周遭看清。

那領頭的黑人見裴昭時已被帶走，放下心來，已經返朝姜姒撲來。

姜姒還不等有所反應，已被那黑人套上麻袋打暈了過去。

***

醒來發現在一間黑屋，有人用鞭子醒了。

姜姒一激靈醒轉過來，睜開眸子，見眼前那人正攥著藤鞭，一臉邪佞狠戾地睥睨著，森哼道，“果然沒死。”

姜姒雙手被縛于后，不知多久過去了，此刻已然麻了去。

聚神向那人看去，那人冷笑一聲，隨手扯下了蒙面黑布，出原本猙獰可怖的面目來。

他盯著姜姒的目，猶如盯一只掉進他陷阱的小，那目里盡是貪婪、玩味、掌控，還有生殺予奪、恣意妄行的快。

姜姒心里咯噔一聲，倒吸一口涼氣，又是趙世奕。

上一次見他還是張掖慶功，被他口吐唾、踩在腳底。那一夜被許之洐帶走時，曾記得許之洐下令將其“往死里打”。

他竟然還沒有死。

他竟然又跟到了燕國，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在許之洐手下效力。

姜姒與趙世奕打過幾次道，知他已是亡命之徒，手段狠辣，不能。

因而往后瑟了一下，怯怯道，“趙將軍......”

見還如從前一樣對自己十分畏懼，說話也并沒有任何不敬，倒好一些，“我盯你許久了，總算落到我手里。”

姜姒聲音發，“將軍若是有氣便沖我來，不要為難我的孩子。”

趙世奕薅起的發髻，牙齒咬得切切作響，一字一頓道，“那你可想過我趙家的孩子？”

“你與我趙家海深仇，本是要一刀了結才算痛快。但如今你已是待宰羔羊，一刀捅死又有什麼意思？”

姜姒被他扯得頭皮發麻，額際結了痂的傷口又崩出來。一向知道趙世奕心里的憤恨，不外是復趙家，再殺泄憤。

先前因許之洐總是護著，趙世奕雖有殺的心，卻沒有殺的膽子，只敢凌辱泄憤罷了。如今出了王宮，也不在許之洐的羽翼之下，趙世奕自然不會再留下什麼活口。

姜姒打算先穩住他，因而細聲勸道，“將軍想要復趙家，可否留姜姒一命，姜姒盡己所能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還算乖覺。”趙世奕持長刀在臉頰之上比劃著，惻惻道，“我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一條。”

“第一條路，”他扯下姜姒的領口，著舌頭，“乖乖伺候，兄弟幾個要是快活盡興了，還能留你一命。”

“第二條路，”他抓起姜姒的發髻，“慢慢折磨，至死方休。”

姜姒心中駭然，明白趙世奕這回絕不會放過自己了。趁這幾人未注意，瞥了一眼前。那把匕首被藏在懷中，還好，此時尚未出。

但他既然蒙面劫持，必然是怕被人瞧見，心中應該還有一些顧忌，因而試探問道，“將軍如今還在燕王殿下跟前效力嗎？”

趙世奕拽了的頭發，一掌一掌地扇了上去，“想用燕王來嚇唬我？”

說著抬頭跟其余幾人怪笑起來，“聽見沒？還拿燕王嚇唬我？”

其余幾個壯漢便也開始高聲怪笑。

“我既然蒙面將你劫來，必是有自己的計較。”

姜姒兩側臉頰都被扇得火辣辣的，角亦被扇出來，怎奈雙手被縛在后，毫無還手之力。只是道，“將軍心里有氣，姜姒愿以命相抵。”

趙世奕玩味地審視著，不甘心地持刀去撥弄出來的，姜姒又驚又懼，生怕他再進一步，發現藏匿匕首之，只是此時上已不可避免地起了一層皮疙瘩。

趙世奕臉上掛著險的笑，“這麼說，還是個貞節烈？”

說著掐姜姒的脖頸，“我趙家家破人亡，你倒做起了侯夫人，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姜姒被掐得不過氣來，本就被打紅的臉此時更是憋得發紅，雙腳用力往后蹬著企圖逃開，但趙世奕偏偏不讓得逞。

他扣住姜姒的一雙腳腕，另一只多年刀持弓的手便發了狠地去掐，待見快要窒息而死，卻又放開，任去氣咳嗽。

待氣息緩得剛剛好，又重新往死里掐去。

仿佛在玩弄一只好不容易到手的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