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輕輕拍著的手，笑道，“婕妤這麼說就見外了。”

倒是一旁的許之洐開了口，“朕早便命人備好了。”

說著示意黃門侍郎去取了幾個檀木匣子來。

殿諸人忙轉頭朝許之洐去，淺笑著欠道謝，“多謝陛下。”

裴父道，“從前總有伯護衛跟著，怎的如今不見伯護衛了？”

姜姒心里一，沒想到裴父忽然提起了伯嬴來。

恰巧裴昭時道，“母親，昭時也想伯父了！”

裴昭時彼時正待在許之洐旁，他的話許之洐必然聽得清楚。

姜姒下意識去看許之洐，見他神冷著并沒有說話，這才低聲解釋道，“父親，伯嬴如今已是郎中令，宮中戍衛不得空閑。”

裴父便不再提起，裴母岔開話題說了些旁的事。見時間不早了，便打算告辭了。只是臨走前，裴母尋機會單獨與姜姒說了幾句話。

說，“婕妤過得好不好，母親是能看出來的。母親當你是自己的親生兒，免不了要叮囑你幾句。”

姜姒激笑道，“母親請講。”

裴母嘆道，“你當年帶著昭時回裴家，我們高興。后來你決定進王宮救陛下，我們也不能不應。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知道怎樣活下去才是最好。”

姜姒不想令擔心，只道是，“我很好，母親不必擔憂。”

“你從前在陛下跟前是什麼樣子，母親是見過的。因你賞了史夫人一支簪子，陛下便冊封其為國夫人，可見陛下對你的恩寵。”

姜姒垂眉，去年的事，如今已是恍如隔世。

裴母將輕輕抱住，聲音極低，“母親見你眼里沒有，在陛下跟前亦是有些畏，心疼得。”

姜姒鼻尖泛酸，也是有人在記掛著、心疼著的，想到此，眼淚刷一下便掉了下來。

“兒家，要學會示弱。”裴母慈和地著，給輕拭去了淚，“你哄好了陛下，自己便也過得好些。”

“那匣子古籍，都是君留下的。我們把家當都搬了過來，想著古籍給你，也給你留個念想。”

姜姒眼眶一酸，方才去的淚又涌了出來。裴君已經走了近三年了，然而時至今日，他的家人依然在想著、記掛著、著。

在此時心緒十分復雜抑，愧對裴君，愧對裴哥哥，到頭來依然嫁給了親手殺死裴君的人，后來一步步淪落到這地步，又能怪誰呢。

裴君早就提醒過，許之洐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偏偏因為許之洐是昭時生父，不忍他死，他便活得那麼好，再也沒有死。

原本已經一次次跌進谷底，摔進泥里，可是裴父裴母來了，他們帶著昭時舉家搬到了長安，知道了依然是有人的，有人記掛的。

那麼這輩子，便不算白活，是不是？

姜姒含淚笑道，“若是阿姒從小就在母親邊長大，該有多好呀。”

無比羨慕裴初娉，出生便是侯府嫡，自小有這麼好的母親養育照顧，如今嫁得好夫君互敬互，像活在戲文里的書生小姐。

姜姒沒有裴初娉那麼好的命。

裴初娉是見過最命好的子。

裴母溫藹勸道，“給陛下生個孩子吧，或許能好些。”

姜姒笑著點頭，“阿姒聽母親的。”

但知道自己的子如今有多壞。

最初飲過一碗避子湯，不足一月的胎兒小產了。

后來在郡被卷進洪流之中，三個月大的胎兒又小產了。

再后來回了東宮，因皇長孫一案被打進永巷地牢了冰刑，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皆了寒，染了一怎麼都治不好的寒邪癥。

后來雪夜被軍中欺辱。

繼而寒冬臘月在大漠里拖行。

后來摔下點將臺。

好不容易有了裴昭時，又難產了兩天兩夜，險些因崩而死。

再往后呀，被趙世奕凌、活埋。

被鎖進糧車，當做軍支。

被許鶴儀挾持到長安城外，在長安十一月的寒冬里一破爛麻赤足奔逃。

在椒房殿日日舂米。

朱雀殿被豪奪強取。

的子早就壞了，近來許之洐每回侵犯，都會流出來。

不敢找醫看，只能期待他暫時不要再來。若定要來，便等子再恢復一些，等不再流了再來。

這樣的子，是不會再有孩子了。

待裴父裴母走后，許之洐命周叔離先帶裴昭時去后殿玩，后殿有珍貴書畫可以看，也有一些許之洐平素把玩的稀有寶貝。

裴昭時跟著周叔離歡歡喜喜地走了，似個小大人一樣，邁著方正的步伐，走得有模有樣。

姜姒知道許之洐有話要說，因方才提起了伯嬴，此刻心里便到一不安。

許之洐倒沒有提伯嬴的事，反而問，“你是以什麼份的父親母親，是以裴夫人的名義麼？”

姜姒心里一凜，垂著頭低聲道，“陛下恕罪，陛下曾頒下詔令命臣妾為裴家的螟蛉。后來臣妾......”

姜姒心里陣陣泛酸，“后來蒙陛下不棄，臣妾進了宮，亦是以裴家養的份......”

再提起前塵往事的時候，其實已不知該如何描述。要說“嫁給陛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說出口了，何況很快又經“王后薨逝”，因而也只能說是“蒙陛下不棄”。

不清白，比誰都介意。

見許之洐不語，辨不明他的緒，姜姒乖順地跪了下來，垂頭道，“若陛下不喜，臣妾......”

說不出“臣妾不會再父親母親”這樣的話，五歲之前的事在腦中一片空白，一點都記不起來。自有記憶開始，便沒有過一聲“父親”、“母親”。因而當裴父裴母愿意認做兒的時候，姜姒心里十分激，也十分珍惜。

話至口邊便頓住了，片刻才道，“臣妾待在朱雀殿，不會再出來見人。”

許之洐道，“朕沒有怪你。”

頃又問，“你在深宮之中，怎麼會知道清風、明月？”

姜姒心里一，伯嬴為與裴昭時送信的事，許之洐并不知道。方才見了裴母高興，一時大意了便說了，此時聲音越發低起來，“是伏姐姐告訴臣妾的。”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著的臉，“阿姒，朕問你。”

姜姒淺笑道，“陛下要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