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環刀正是伏良人送的，裴昭時喜歡得，每日都要在院中舞刀弄棒，說要練一像郎中令那樣的好武藝。

此時被奪了環刀，還被推在地上，正委屈地掉眼淚。

姜姒輕聲哄道，“昭時不哭了，太子殿下想要，便獻給太子殿下罷。母親去問問良嬢嬢從何尋來的環刀，再給昭時買一把，好不好？”

裴昭時眼地著許懷信將環刀別在了腰間，心里雖十分不舍難過，到底是點點頭，“是，母親。”

誰知許懷信卻不依不饒，道，“只許孤有，旁人誰都不能有！”

姜姒強笑著應了，不再去招惹他，“是。”

裴昭時眼淚汪汪地仰頭看著，搭搭地沒說什麼話。

他越是如此，姜姒越是心疼他。他太懂事了，懂事得令酸心。

而姜姒只恨自己不能給他依靠，不能為他做主。心里只是想著，裴昭時還是留在裴府最好，那里沒有爭搶，也不會有人欺負他。

這時許之洐也已經出來了，見狀只是問道，“懷信，你怎麼把弟弟弄哭了？”

許懷信扁著道，“父皇，昭時弟弟自己摔倒了便在那里哭，真是沒出息。”

說著便抓著腰間的大環刀往殿外嗖嗖跑去了。

許之洐便對裴昭時說道，“男子漢不能不哭鼻子。”

姜姒起握住裴昭時的小手，微笑著垂頭應道，“是。”

繼而輕聲叮囑裴昭時，“昭時，謝陛下教誨。”

裴昭時抹了淚，聽話地跪了下來磕頭道，“謝過陛下教誨。”

許之洐沒有多說什麼，示意他起了，連茶也不再喝了，只說了一聲，“朕還有別的事，便先走了。”

言罷轉離去了。

裴昭時仰頭著姜姒，“母親，你為什麼不告訴陛下，是懷信哥哥搶了我的刀，還把我推倒？”

因為什麼？

許懷信是太子，太子要的東西誰又敢不給。

何況，們母子在這宮里孤苦飄零本就尷尬，他即便知道真相，又怎麼會為做主。

也并不是什麼要的事。

只是溫地叮囑，“以后昭時要懷信哥哥‘太子殿下’了。”

“那以后我還能和太子殿下一起玩嗎？”

“母親雖不愿你們一起，終究還是要昭時學會自己決定。但在任何時候，你都要學會保護自己。”

裴昭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母親會拜托祖父為昭時再尋一把環刀，好不好？”

裴昭時笑著點頭，“祖父最疼昭時，他說昭時想要月亮的話，他也會把昭時送上天去摘下來。”

昭時是有人疼的孩子，已然很好。

***

蘇采的偏頭痛已有一段日子了，吃了藥也總不見好，醫斷定這是心病，便建議皇后娘娘應常在外頭曬曬太氣，不要再憂心煩悶，這偏頭痛自然就好了。

好不好的，許之洐不曾上心，但因了許懷信總是可憐兮兮求的緣故，蘇采原本足三月，此時亦提前解了。

便攜著禮，又帶上許懷信，乘著輦去了朱雀殿。

姜姒最怵看見許懷信，這許懷信卻偏偏三天兩頭出現。

此時與裴昭時欠行了禮，“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長樂無極。”

蘇采邊跟著侍奉的墨娘亦是行了禮。如今阿蕙死了，自然有更老道的婦人頂了這個缺兒。未央宮中什麼都不缺，在宮里混跡多年的宮婢更是不缺。

蘇采笑道，“姜妹妹快起，不必多禮。”

姜姒怕許懷信在母親面前更加肆無忌憚，因而先前雖與裴昭時說過愿不愿與太子殿下一起由他自己決定這樣的話，此時到底是不敢輕易放手，因而落座后便將裴昭時攬在自己旁。

蘇采便笑，“姜妹妹日久不見昭時公子，真是恨不得再進骨子里去了。”

姜姒客氣道，“皇后娘娘若有吩咐，命人來通傳一聲便是，何必勞煩您親自走一趟。”

“無妨，本宮有輦乘坐，去哪里都方便。”蘇采說著便悠悠嘆了一口氣，“在椒房殿悶壞了，正好出來氣。”

蘇采好似早已將因平宮獲罪而死的蘇嬋與阿蕙忘記了，此時眉眼之間皆是笑意，竟與姜姒話起了家常來。

“我是給姜妹妹賠罪來了。”蘇采歉然道，“嬋兒年便進了永巷勞役，多年不曾到家族教養，我竟未放在心上。平宮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也是咎由自取了。”

姜姒笑笑，“皇后娘娘言重了。”

蘇采聲道，“好在姜妹妹沒有到牽累，我這心里才沒有那麼過意不去。”

姜姒垂眸淺笑，“從前的事都過去了，皇后娘娘不要放在心上。聽說您害了偏頭痛，要好好將養著。”

蘇采微笑頷首，許懷信這時又去打裴昭時的主意，道，“昭時弟弟，你怎麼躲在你母親懷里，像個小姑娘似的！”

裴昭時只是坐在一旁溫習書卷，“太子殿下，母親給臣弟留了功課。”

許懷信嗤之以鼻，“你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最多承襲父爵，還能折騰出什麼花花兒來。你看，孤已經是太子了，不讀書都是太子，這就是命。”

裴昭時道，“太子殿下，臣弟讀書只為修明禮，不為其他。”

許懷信出腰間的大環刀來，拉掉裴昭時的書簡，拉起他就要走，“那就更不必勞神了，快點與孤比劃比劃去！”

姜姒拉住裴昭時，勸道，“太子殿下，昭時哪里會比劃什麼，再說刀槍無眼，若是不慎傷到殿下便不好了。”

蘇采卻不以為意，“咱們姐妹之間說說話，孩子們也不便在場，不如就他們一旁玩去。”

許懷信是頑劣太子，裴昭時子溫和哪里惹得起。姜姒有心要使他們兩人分開，以免再生出什麼是非來，因而道，“昭時今日不適，還在留在殿里讀書，改日再陪太子殿下玩。”

蘇采卻道，“都是男孩子，不打的。”

言罷便示意墨娘和崔瑾瑜帶著孩子出去，“你們兩個看好了，不要傷著著。”

姜姒不好再說什麼，只得由他們出了殿玩去了。

蘇采笑道，“小孩子間玩鬧，姜妹妹不必多慮。”

說著便掀開了綢布蓋著的禮品，“姜妹妹你瞧，本宮可是帶著禮來給你道個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