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歲的小公子獨自一人坐在地上，邊沒有父親母親，也無人侍奉。

他實在無聊，便拈起泥起了人偶。

他小心地造，一細心打磨，終于造出十分滿意的人偶。

他歡喜地回頭，“母親，你看！”

但他回過頭時，邊沒有父親母親，也無人侍奉。

日打在他上，只有一個孤獨的影子陪他。

小公子臉上的笑便僵了下來，他端量著手中的人偶，多完的人偶呀，一點瑕疵都沒有。

可是再好的人偶，也沒有人來與他一起欣賞。

他覺十分委屈，揚手便將那人偶往地上摔去。

“啪”得一下，人偶被摔得碎。

可是摔了人偶，小小的人兒自己也心疼得要命。

不止心疼，更多的是委屈。

他一個人嗚嗚哭了起來。

過了不久，他心疼那個被摔得七零八碎的人偶，便又重新和泥造，他決定要造出比方才更好的人偶來彌補自己對人偶的殘忍。

他果然用心造出了比方才更好的人偶。

但是他高高舉起人偶，回過頭去道，“母親，你看！”

邊依舊沒有父親母親，也無人侍奉。

小公子沒有再哭，他意識到哭并沒有什麼用，揚起手來又將人偶砸爛了去。

***

蘇采死了，許懷信在伏良人手里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老老實實的，再也不像從前那麼張牙舞爪了。

未央宮恢復了一片安寧祥和之態，裴昭時進宮的次數也越發多了起來。

姜姒素日里雖仍不怎麼出門，但裴昭時來的時候，便也能偶爾陪他去一趟伏良人的九華殿。

良嬢嬢待他好，他心里明明白白。

但姜姒從不去甘泉宮，借著子不好的由頭，極力避免見到許之洐。

乖順但疏離。

如今的甘泉宮，沈襄濃與伏良人去得最多。

沈襄濃底子好，被蘇采算計了一遭，孩子險些小產，但終究是保住了，大人的子也沒有什麼損害。

聽說伏良人也有喜了，雖還不知是男孩孩，但也不在乎，是男是都好。左右膝下養著年的太子，子嗣的事反倒是順其自然了。

裴昭時嚷著去甘泉宮的時候，姜姒心里是不愿的，去過兩三次，總能遇見兩位夫人在殿侍奉。

姜姒便不肯再去，裴昭時也不再堅持，索自己一個人在朱雀殿外玩，待到衛軍巡邏的時候，突然冒出來跳到伯嬴上要抱抱。

伯嬴一直都知道裴昭時的份，因而也不敢過分親近，只是抱著說幾句話，拿出點兒小玩意兒來哄他，便趕走開。

有一回裴昭時摟住伯嬴的脖子，悄咪咪道，“伯父，你要是昭時的父親就好了。”

伯嬴心里一，趕道，“昭時萬萬不可再說這樣的話。”

裴昭時又悄咪咪道，“我不會在旁人跟前說，但伯父是除母親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我跟伯父說。”

伯嬴心神微晃，他著裴昭時認真的小臉，低聲笑道，“這是昭時與伯父的，永遠不要第三個人知道，不然會給你母親惹來天大的麻煩。”

裴昭時笑得眉眼彎彎，小湊在伯嬴耳邊，用最小的聲音道，“父親！”

伯嬴臉一紅，好一會兒沒冷靜下來，怕時間久了引起旁人注意，趕將裴昭時放下來，臨走前不自然地應了一聲，“哎。”

留下裴昭時一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自言自語道，“膽小鬼。”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倒也似歲月靜好的樣子。

那只小麻雀上的傷養得差不多了，姜姒和崔瑾瑜便打算再喂幾日，待它恢復得更健壯一些便放出宮去。

如今，長安已經是六月了。

姜姒總不去甘泉宮，許之洐便來朱雀殿。

自蘇采死后，他已經許久不曾來。但聽說朱雀殿與往常并沒有什麼不一樣，姜婕妤依舊不怎麼出門，只有昭時公子宮小住時，才會攜昭時公子去九華殿小坐。

聽說也總是避開衛營巡邏的時辰。

這未央宮里，好似并沒有姜婕妤這個人一樣。若是有新進宮的宮婢，甚至從不曾見過姜婕妤的模樣。

他一個人的時候，會想起蘇采臨死前的話。

“我原先妒羨，后來便不妒羨了，甚至覺得可笑。若真是被捧在手心的人，怎麼會活這般樣子？”

是啊，怎麼會活這般樣子。

活得實在不算好。

不好的因由也都在于他，他對做過一切無的事。

這宮里，當真無人會贏嗎？

他修陵西伐，親自終結了永寧一朝。肅清萬里，總齊八荒，寧萬國，綏靖四方。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四方胡虜，無人敢犯。

他的前朝如他所愿，君臣齊心，政通人和。

而后宮，該死的人都死了。

該留的人也都留了下來。

怎能“無人會贏”？

他是天子，是帝王，自然會贏。

只是唯有姜姒。

許之洐知道，是自己負了太多。所以才如蘇采所說，“若真是被捧在手心的人，怎麼會活這般樣子？”

即便伏良人與沈襄濃都出高門，知書達理，但們都不是姜姒。

這世上無人能取代姜姒。

他從見姜姒的第一眼，便知道了。

路漫漫兮，沒有的陪伴，會很糟糕吧。

聽說子不好，許之洐便給帶了藥來。

殿的人竟都不在，他沒什麼事，便在殿隨意看看。

即便他已經對姜姒十分悉，但依舊好奇屬于的件。

姜姒并沒有什麼好東西，這朱雀殿看起來只是暫時落腳的地方，屬于的東西之又。

將將主未央宮的時候，他命人去庫清查，特意囑咐了將庫中最好的珠玉綾羅都悄悄地送到朱雀殿來。但這些寶貝大多沒用過，一樁一件的都吩咐崔瑾瑜收拾了起來。

確實沒什麼好東西，記得以前十分寶貝裴君的信，那些信帛都快被翻來覆去地磨損壞了；

還很寶貝裴君給的木哨子，木頭削出來的東西有什麼好的，真是沒什麼出息。

這些只屬于的東西，都被他隨手丟進火爐中燒了。

每一次跌進泥里，上的華袍、髻上本便不多的首飾也都會被收走。收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但他總見穿著一布袍子，一支簡陋的毫無珠玉點綴的破木簪子略地挽起的頭發。

終究是個可憐人。

他覺得自己病了，他竟然喜歡那個支離破碎的姜姒。喜歡那個穿著布袍子可憐的令人心疼的姜姒。

也穿過王后大帛，簪戴過金釵玉飾，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