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剛蒙蒙亮,永巷的人已經在掌事的催促下麻利地起了,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
崔瑾瑜早早地給姜姒熬好了藥,煨在爐子上,待辰時一到永巷分發飯食了,給姜姒端來飯吃下,便能再侍奉飲了藥湯。
姜姒在大通鋪上臥著,還沒有起。卻聽“砰”的一聲響,驚得一激靈,趕起坐了起來。
繼而聽見有人聲叱罵,“哪個病秧子的藥天放在爐子上,有完沒完了,難聞死了!”
罵著還不解恨,又抬腳將那藥罐子踢了個碎。
姜姒心中惴惴,永巷只有崔瑾瑜熬藥。
很快聽見崔瑾瑜跑進院子里,道,“楊姑娘,這是姜夫人的藥,怎麼能......”
“呸!”楊柳兒道,“這永巷都是為奴為婢的,哪有什麼夫人不夫人,崔姑姑慎言。”
崔瑾瑜打量著,見穿的不是宮婢的袍,反倒是姜姒從前做婕妤時穿過的,一時間臉冷了下來,“楊姑娘在永巷勞役,怎麼敢穿夫人的袍?”
楊柳兒挑釁地笑了起來,“我怎麼就不能穿,這里除了我姨母說了算,便是我楊柳兒說了算,自然我想穿什麼便穿什麼!枉你從前做過掌事宮婢,竟能問出這樣的蠢話。”
崔瑾瑜不再與理論袍的事,只是道,“夫人子不好,還等著喝藥治病,眼下藥罐子被楊姑娘砸了,該怎麼辦?”
楊柳兒笑起來,“崔姑姑想怎麼辦?”
這時候楊柳兒的幾個相好的來了,一個椿娘,一個朱七娘。
椿娘譏諷道,“崔姑姑,要不要去請永巷丞親自給你送一個藥罐來呀?”
那朱七娘見了崔瑾瑜髻上著銀鈿子好看,便上前要搶,“崔姑姑頭上那銀鈿花看起來與楊姐姐十分相稱,不如主摘下來給楊姐姐,省得我們起手來不好看。”
崔瑾瑜原是不知道同在未央宮中,永巷居然黑暗至此。這幾個婢子仗著自己是永巷丞的人竟然明奪暗搶,即便廂房的人是夫人位份,亦沒有毫客氣。
崔瑾瑜從前在燕王宮便是建章宮掌事姑姑,是侍奉過燕王及王后的老人。如今在未央宮里,雖不是直接侍奉天子,即便自請來了永巷,但到底面在這里。
眼下被三個丫頭片子欺負,哪里咽得下這口氣,當即斥道,“誰敢?”
椿娘與朱七娘畢竟沒什麼靠山,們的底氣都在楊柳兒這里,眼下被崔瑾瑜的氣勢唬住,不敢上前來,便去瞧楊柳兒的眼。
楊柳兒秀眉一蹙,“在永巷,我楊柳兒想要個銀鈿花,還有什麼不敢的?”
說著便直接手去扯崔瑾瑜的銀鈿花。
宮里巷外的都是講究人,即便要使絆子,也都是暗地里使,沒有直接手的。
崔瑾瑜直接怔住了,沒想到永巷竟是這般烏煙瘴氣。
是個沉穩子,輕易不會與人急眼。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誰又不懂,如今們初來永巷,若是與楊柳兒第一次手便任由欺辱,以后還不得被們幾人騎在脖子上撒野。
崔瑾瑜當即與楊柳兒廝打起來。
崔瑾瑜要比楊柳兒大上八九歲,以前雖不曾與人廝打過,但知道使巧勁兒,楊柳兒眼看著就占了下風。
而那椿娘與朱七娘一向是楊柳兒的狗子,這時候嚯得一下撲上來將崔瑾瑜拉扯開,按在地上便打。
楊柳兒被打得疼了,此時反撲過來狠狠地跺了崔瑾瑜兩腳。
“放開!”
有人命道。
眾人循聲去,見姜姒站在門口,雖是面蒼白,攙扶著門框,但不茍言笑的模樣,倒是有些夫人的威嚴在。
楊柳兒嗤笑道,“姐妹們,你們瞧,這病懨懨的夫人起來了,都有力氣兇人了,是不是該去干活了?”
椿娘與朱七娘放開了崔瑾瑜,皆是迎合笑著,“自然了,要再不去干活,便是裝病了吧?”
楊柳兒說著,將銀鈿花上自己的發髻,扭著腰到了門口,細細打量姜姒,嘖嘖道,“走呀,干活去呀!”
崔瑾瑜起了,雖被打傷了臉,但也抬高了聲音,“夫人子還未痊愈,若是出了什麼事,只怕楊姑娘擔不起這個責。”
椿娘亦是附耳低聲道,“楊姐姐,不如就先算了,這病歪歪的樣子,若是栽進水里死了,咱們也不好待。”
楊柳兒這才作罷,睨了姜姒主仆二人一眼,哼道,“記住了,這永巷,除了尹大人,賈大人與鄭大人,便是我楊柳兒最大!我的話,你們最好乖乖聽著,要是惹了我不高興,有你們好的!”
話音但落,三人揚長而去。
姜姒本就是強撐站在這里,待們一走,便再撐不住了,一便順著門框在地上。崔瑾瑜忙上前來扶,攙著回了榻上,道,“夫人子虛這樣,何必出來為奴婢撐腰。”
姜姒道,“我但凡還有一點兒用,也看不得你欺負。”
崔瑾瑜便嘆,“夫人這麼好的人,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
姜姒拉著的手,“過去的事不再提了,我們如今在永巷無人庇護,凡事更要忍讓,要銀鈿給便是。”
崔瑾瑜眼里忍著淚,“夫人,奴婢不是為了一個銀鈿,銀鈿沒什麼了不得的。奴婢是為了以后,為了能在這里好過一些。”
靜默了好一會兒,姜姒才道,“只怕日后還會更糟。”
姜姒猜得沒有錯,確實更糟了。
楊柳兒沒有說狠話,崔瑾瑜很快就見識到了的使壞。要漿洗的比前幾日更多了,幾乎堆了山,偏偏有永巷丞賈一蓮的撐腰,跟誰都無法講理去。
原本在永巷一天有兩餐簡單的飯食,辰時一次,未時一次。而今有楊柳兒從中搗,姜姒與崔瑾瑜兩個人的飯食便被了一個人的量。
姜姒需要養病,崔瑾瑜要從事繁重的勞作,誰都離不開這一日兩餐。
日子過得越發的難,崔瑾瑜原是子健壯,便是如此,依然有兩回因過于勞累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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