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藥罐子被摔碎了，無法煎藥。姜姒已有兩日不曾喝藥，子遲遲好不起來。

崔瑾瑜實在無法了，才趁夜去了衛營找伯嬴。

上次還指責伯嬴是“罪魁禍首”，因而這次來找他也是著頭皮，“奴婢本是沒臉再來見郎中令，只是......”

話未說完，便哽咽不能語。

這偌大個未央宮，也只有伯嬴算是自己人了，素日來盡委屈，見了伯嬴竟要落淚。

伯嬴早便憂心姜姒的狀況，忙問，“夫人現在如何了？”

崔瑾瑜抹了淚，“夫人的境況十分艱難，原本子不好，不知在甘泉宮了什麼責罰，整個人都虛了。這幾日藥罐子也被人砸了，奴婢這次來，便是腆著臉要向郎中令討一只藥罐子。”

伯嬴道，“崔姑姑不必見外，我這便去找一只罐子。”

他說著便去了營中伙房尋了一只罐子，又尋了些伙食包好，都給了崔瑾瑜，低著聲道，“若沒有要事發生，衛軍進不得永巷，請......請崔姑姑多費心。”

崔瑾瑜接過藥罐和包裹，開口時憂心忡忡，“我知道，我自請去永巷，便是為了去照顧夫人。只是，永巷的況太復雜了，我只是個婢子，實在難以護夫人周全。”

伯嬴從前不曾與永巷諸人接，因而也不清楚永巷里是什麼狀況。但永寧三年冬他與姜姒先許之洐一步被帶進至永巷地牢，那地牢里的苦頭他們是吃的足足的。

但衛軍與永巷分別由天子與桂宮太后直轄，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若無天子詔令或大事發生，衛軍不得進永巷，乾朝宮中令一向如此。

伯嬴想了片刻，道，“白日若有事，你便想辦法在巳時五刻去永巷門等我。若是了夜，便等戌時左右，我會帶些膳食過去。”

崔瑾瑜點點頭，“那再好不過了。”

伯嬴又道，“我會知會永巷令，對你們多加關照。”

崔瑾瑜仍是憂心如搗，“多謝郎中令，只是那個橫行霸道的楊柳兒正是永巷丞賈的親外甥，不知道永巷令愿不愿意手去管。”

伯嬴擔心姜姒一人在永巷欺負，因而催促道，“我再想辦法，崔姑姑快回去。”

崔瑾瑜抱著罐子和包裹謝過了伯嬴，臨走時忽又轉頭問，“有句話想問問郎中令，我方才并沒有說我與夫人無飯可吃，郎中令卻為何已經備好了飯菜？”

當時姜姒不過是被一頂轎送去了永巷，永巷與前朝各宮、北宮、衛營都不挨邊，至夜里永巷門一關，里便是獨立的一片天地，何況而不宣，一風聲也傳不出去。

因而，伯嬴并不知道姜姒到底在什麼地方，只是巡邏時見朱雀殿宮門關著，門外玉階塵土雜，也許久不曾見崔瑾瑜的影，便知道姜姒定是出了事。

他便尋了機會去問周叔離，周叔離不敢多說什麼，只出姜夫人已經去罰去永巷勞役了。

姜姒每一次到了絕境，他都在一旁守護。缺什麼，他自然會知道。

見崔瑾瑜問起，伯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只是簡單回道，“猜到的。”

崔瑾瑜想說些什麼，猶豫了幾番，翕幾回，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有了藥罐，崔瑾瑜又開始為姜姒煎藥。在楊柳兒的指使下，雖每日分發飯菜時仍只給們一人的量，但每日戌時前后天已暗，崔瑾瑜便想辦法溜去永巷門，取來伯嬴備好的飯菜。

靠著這飯菜，主仆二人總算活了下來。

但楊柳兒卻總是帶著椿娘和朱七娘過來生事，冷嘲熱諷著，“真是命大，竟還沒有死。”

崔瑾瑜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豈會那麼容易死。”

見楊柳兒又想去摔藥罐，崔瑾瑜冷聲道，“楊姑娘若定是要生事，誤了夫人的病，奴婢便是死也要把這永巷的天給捅破了！”

楊柳兒嘖嘖稱奇，“大言不慚，你不過是個干活的，竟有那麼大的本事？”

崔瑾瑜冷笑一聲，氣勢上毫不輸人，“你若不信，便試試看。”

楊柳兒不過是狐假虎威慣了，見崔瑾瑜不是好欺負的角兒，便也不敢再招惹出事，總算放過了這藥罐。

不過是怪氣一聲，扭著屁便走了。

“最好趕快治好病，我可聞不得這惡心的藥味兒，這永巷的活兒多著呢，有你們好的！”

崔瑾瑜每日勞作十分辛苦，往往很晚才回廂房休息，但看著姜姒日漸好了許多，便也欣起來。

姜姒常湊到邊偎著，有時候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偎著，似個孩子。

有時候會低聲說，“瑾瑜，我不敢睡。”

崔瑾瑜便覺得奇怪，“夫人為何不敢睡？”

姜姒咬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怕黑，閉上眼總覺得有鬼在我眼前。”

崔瑾瑜一怔，在朱雀殿侍奉日久，從前不曾聽說起過怕黑怕鬼，因而往往不必守夜。是個很好侍奉的人，崔瑾瑜自跟了，幾乎沒過什麼累，更不曾過什麼氣。

崔瑾瑜忙安，“廂房里這麼多人，哪兒有什麼鬼，夫人不要害怕。”

姜姒便問，“我握著你的手睡，好嗎？”

崔瑾瑜一笑，轉過來握住的手，另一只手依舊去輕輕拍的薄背。

真是瘦吶，那背上哪有什麼，崔瑾瑜輕輕拍著，只是覺得可憐。

曾也是燕王明正娶做過王后的人，如今淪落到永巷連頓飽飯都吃不上，不懂天子為何如此狠心，心里只是覺得懷中的人實在可憐。

浣洗了一整日的，全又累又乏，闔上眸子正要睡去，忽聽姜姒輕聲道，“瑾瑜，你知道被釘進棺槨里是什麼覺嗎？”

崔瑾瑜睡意頓消，忙睜開眼，覺到上有輕微的發抖。

崔瑾瑜知道大婚不過一個月，不知何故便被一棺槨抬出了王宮。后來隨著燕王攻下長安，也先一步了未央宮，但從不曾聽聞提起過去的事。

崔瑾瑜忙去安，聲道，“夫人，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姜姒又道，“你還記得那只小麻雀嗎？”

崔瑾瑜道，“夫人，我記得。”

姜姒的子越發戰栗起來，低聲問，“你說，人要是被關進籠子里懸在屋梁上，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