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熹微，繼而天大亮。

永巷門大開，那高高的宮墻里有了宮人婢子晨起的靜。

姜姒別了伯嬴，趁無人留意溜了進去，未進廂房，卻聽見里面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聽著倒是與自己有關。

又要孤軍戰了。

“姐妹們都猜猜，這姜姑娘才被貶為奴婢，竟夜不歸宿，能去哪兒呀？”

有人便高聲笑道，“昨日見尹大人來，與姜姑娘舉止親，又免了一日的勞作，還專門遣人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難道......”

楊柳兒便銀鈴兒似的大笑起來，“這麼說，是去伺候尹大人了？”

眾人哄堂大笑，很快有人刻意低了聲音，“先前那個仙芝兒的婢子被尹大人看上了，聽說尹大人極難伺候，因是......因是宦，不能人事，頗有些折磨人的手段......”

聽著是朱七娘的聲音。

便有好事者問，“那仙芝兒的后來怎樣了？”

朱七娘便小聲道，“死了。”

眾人一片唏噓之聲，“既是被看上了，怎就死了呢？”

朱七娘便耐心解釋起來，“尋常子哪里得了這個，不年歲夠了的宦出了宮，因當差撈了不銀錢，早早便置辦了大宅子，不窮苦人家的子都上趕著嫁過去呢！聽說手段頗多，那些嫁進去的，夜里狼哭鬼嚎得慘，不出幾日便就死了。”

眾人好奇問道，“還有這樣的事兒？”

有人便道，“何必說手里有錢的，單是如今尹大人、鄭大人手底下那些沒什麼權勢但相貌又不錯的，不也在咱們這廂房里有相好麼？”

眾人又開始笑著嬉鬧起來。

楊柳兒又道，“既是如此，那這姓姜的可算有罪了，也不知道這一晚上過去，還能......”

眾人又是捧腹大笑起來，朱七娘鼓道，“一會兒回來了，咱們一看便知！”

眾人正說著話，廂房卻突然闖進來兩個滿臉橫的，一句話不說，反扭起朱七娘的雙臂便將押了出去。

朱七娘如見惡鬼般驚恐萬狀，瞬間變了聲兒，“尹大人饒命！尹大人饒命！奴婢再不敢胡說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尹大人饒命！”

來人正是尹不違邊的打手，替尹不違拿人的時候一向如此做派，是永巷人見人怕的“牛頭馬面”。若沒有什麼意外，凡由此兩人經手的，從沒有人活著回來過。

這兩人一來，必是尹不違也來了，眾人聞風喪膽，慌忙噤聲散開，出了廂房才見姜姒正站在尹不違旁，目含笑意得著們。

尹不違笑道，“把那生事的舌頭拔了，趁著新鮮切了，這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來一起嘗嘗。”

眾人骨悚然，那朱七娘如喪考妣般掙扎起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大人！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大人！”

那兩人豈容分說告饒，當即取了腰間所懸匕首，一人開朱七娘的，另一人持匕首將朱七娘的舌頭“刺啦”一下割了下來。

朱七娘痛得面目猙獰，四肢狂舞，卻再也發不出從前那樣婉轉聽的聲音來了，張著淋淋的口不過是像野一般嘲哳嘶吼著，十分難聽。

眾人駭得相視失，全都瑟瑟發抖，垂著頭不敢去看。

又聽尹不違惻惻道，“子看著還不算磕磣，便給鄭大人置。”

姜姒如今已經知道，給鄭大人便是給鄭順意，他手底下的宦磋磨起人來最是不眨眼。

朱七娘已經被堵住窟窿一樣的被拖走了，這永巷婢院落之中立時安靜下來。而此時尹不違的人已將朱七娘的舌頭切一塊一塊的，開始向眾人分食。

那舌頭淋淋的，看起來骯臟又惡心。

尹不違原先是不常來婢這里的，因而這日們說起閑話來毫沒有防備。只是方才有多囂張，此時便有多麼膽寒——生吃人舌，這些婢子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

婢子們不敢去，亦不敢去拿，一個個發著抖。

尹不違怪氣道，“怎麼，敢背地里嚼舌兒，卻連口條都不敢吃了？”

“若不吃，便塞進去。”

婢子們面如土，被強行塞進口中的開始大聲干嘔起來，有的甚至慌不擇路地將隔夜的飯食吐到了旁人上，有的直接嚇癱在地。

尤其是楊柳兒與椿娘，們二人素日是與朱七娘狼狽為慣了，那條舌頭亦是常與倆一起說三道四，長在里原是不覺得怎樣，如今淋漓地一塊死擺在面前，還要被迫吃下去，實在是比死了還難。

楊柳兒直接暈倒過去，畢竟是同僚的外甥兒，尹不違也不揭穿，索就由著裝死。

但椿娘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本也有樣兒學樣兒，想學著楊柳兒癱在地上裝暈，卻被尹不違手底下的宮人薅了起來，開來，額外贈送了一塊口條。

朱七娘嘔得連膽兒都吐出來了，嗆得眼眶通紅，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沾了滿的和穢，哭著嚎了起來，“我的娘啊！天爺啊！要命啦！”

永巷婢這廂已是一團糟，見那宮人端著盤子站在姜姒跟前，尹不違斥道，“沒眼力的東西，姜姑娘自然不必吃。”

姜姒袍袖下的手掐得生疼。

一早進了永巷，聽得里頭那些婢子正在說道尹不違，恰巧見尹不違正在宮人那院落之中，便尋了個由頭將他引了來。

因而廂房的嚼舌之言，尹不違聽了個一清二楚。

尤其朱七娘還特意說到尹不違與仙芝兒的事，更是惹得尹不違然變。朱七娘自然逃不過嚴懲，那些跟著一起起哄的，尹不違也是睚眥必報。

待置完婢，尹不違嫌婢這邊吐得難看難聞，便命姜姒跟他走。

姜姒心緒不寧，七上八落地跟著來到尹不違的宅子。

尹不違坐了下來，便問起了姜姒，“陛下有令，你是非詔不得出永巷。你昨日夜里去了何？與何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