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姒沒有再說下去。

給自己留一點希，留一束，總是好的。

伯嬴溫聲道，“我再去溫一溫藥吧。”

姜姒一，忙抓了他的胳膊，“我怕睡過去，再看見那些死去的人。”

“藥就在爐子上，我不走。”

姜姒這才松開手，伯嬴起往爐子里添了炭，又把藥罐置在爐上，姜姒睜大眸子看著他，再不適也不敢闔眸睡去。

伯嬴轉過來，見正目不轉睛地他，趕垂下了眸子，背過去倒騰那藥碗。

待湯藥沸了，冒出騰騰熱氣，伯嬴便端了來，輕輕扶起了，吹得溫了才喂慢慢喝了下去。

藥很苦，喝完他又拿了水來。

半睜著眸子，聲音輕飄飄的，“我很難，想睡一會兒，可是不敢睡。”

伯嬴道，“我就在這里，如果你做夢了，我就醒你。”

姜姒蜷一團，攏著被子，方要閉上眸子睡去，又驀地睜開，確定他在一旁，才又合上眼。

實在太過難，高熱燒得睜不開眼，幾次想沉沉睡去，卻又屢次強行醒來，一次次確認他在一旁，“伯嬴，你不會扔下我吧？”

伯嬴心里一酸，就在一側和躺了下來。但他素來話，又不會安人，只是確定說道，“不會。”

怕心里不安，又補充道，“我不會扔下你。”

姜姒這才放心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許好幾個時辰過去了，也許只是一會兒。

覺得周遭空寂，安靜得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荒野之中。心里害怕，砰砰響個不停，因而醒來，見伯嬴正靜靜躺在一側，出神地著。

姜姒又一次問道，“伯嬴，你不會扔下我吧？”

伯嬴長睫翕，他輕輕地拍著，“不會，我不會扔下你。”

姜姒慢慢閉上眼，忽地又小心翼翼乞求，“哪怕你了親也不要扔下我，我什麼都會做，我會浣、煮粥、會灑掃，也會點茶，我什麼都能學會，不要扔下我......”

伯嬴手上一頓，好一會兒過去，才說，“我不會親。”

姜姒不知道他會不會親，想若是許之洐賜婚的話，他便只能親。前些日子許之洐便給他賜了婚，只是那鄭家小姐出嫁前一夜就沒了。

想不了太多，便又沉沉睡去。

夢見那個素未謀面的鄭家小姐鄭淑寧，此時正挽著伯嬴的手臂，笑盈盈地著。

而伯嬴穿著一正紅的袍子。

鄭淑寧笑道，“我與郎中令親了，你不要再跟著我們。”

姜姒雙手扣在一起，說，“我只做個侍婢。”

鄭淑寧便道，“你是陛下不要的人，郎中令自然也不會想要。只不過他可憐你，便念在從前的分上暫時收留了你。你最好識趣些，趕離開，不要再纏著郎中令。”

姜姒垂下頭，好一會兒忍著眼淚應了下來，“那你照顧好他。”

鄭淑寧已經挽著伯嬴走了，姜姒轉過便哭了起來。無論在哪里，總是令人厭棄的那一個。

在夢里哭著，著，“伯嬴......”

耳邊有人應了，“姑娘，我在呢。”

姜姒驀地醒轉，他給抹了淚，不等問，便堅定說道，“我不會扔下你。”

原來又是夢。

姜姒舒了一口氣，他上很暖，便被那溫暖引過去，往他前靠了靠。

“伯嬴，你說說話吧，我覺得很害怕。”

伯嬴想了一會兒，腹中分明有千百句話想說，到了邊卻訥不能言。

片刻才道，“我......我從前......我不會說話。”

姜姒笑起來，“從前你總是冷著臉，我見了你心里害怕。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你便不那麼可怕了。”

不僅不可怕了，反而也會臉紅，也會輕聲細語地與說話。

伯嬴果然耳畔一紅，下意識地翻過去仰臥著，垂著眸子不敢再去看。

他從前跟在許之洐旁，眼睜睜地看著許之洐對做盡辱之能事。誰能想到，有一日他們竟如此親近。

他說，“我總是想起西伐那段日子，那時候的雪真白呀，我們有好幾只烤好的野兔子，還有從流寇上下來的裘皮，我從沒那麼自在過。”

是了，那時候雖在逃亡，但很自在。

姜姒抬眸看他，他是刀削斧鑿的廓骨相，五皮相卻又致。因總是在外面風吹日曬的緣故，便沒有那麼白。

但他的眼睛真好看呀。

眉峰很高，眉是濃郁的黑，眼窩深邃，是平扇一樣的雙眼皮，睫很長，他的鼻梁十分堅。

到的目，他越發地不自在起來，耳畔的紅還未消退，竟愈來愈紅了。

他趕坐了起來，下了榻便去倒騰爐子去了，半晌沒有轉過來。

窗外夜很深，聽著又下起了雨，這雨聲不急不躁的，聽著踏實，姜姒安然睡了過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醒過來，見伯嬴站在榻前神冰涼。

姜姒忙坐起來問，“伯嬴，你不會扔下我吧？”

他面無表地開口，“不會，我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