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心中一陣熱浪滾過。
許之洐偏要說伯嬴是與他一樣的人,但這就是伯嬴與他的不同之。
他們除了年紀量,除了不茍言笑,沒有一是一樣的。
一個棄如敝屣,一個視為珍寶。
一個肆意欺辱,一個暗中守護。
雨聲暫歇,衛營又歸于一片寧靜,四黑沉沉暗的,唯有這一間營房,亮著暖烘烘的。
遠遠看去,那窗上映著的兩個雪人,看似變了一個大的雪人。
***
在衛營的日子一天天的過,伯嬴把姜姒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子便也慢慢緩了過來。
誰能想到孤二十七年的冷面將軍,竟如此一不茍。
他總將營房收拾得干干凈凈,袍亦是每日洗過曬干,又熏上艾草。
他尋了細的棉布一圈圈地裹在那鐵項圈上,便不覺得那麼冰冷難了。
他煎出來的藥,總會吹溫了喂喝下。
原是喝慣了藥,也習慣了藥的苦氣,從來沒有人想過要給一顆餞。
但伯嬴會給備好糖霜桃,也不知他從何尋來。喝了苦的藥,再吃下糖霜桃,口中便只余下清甜。
他知道喜歡看書,便給尋了許多書。
營中有人的時候,姜姒輕易不會離開營房,總擔憂給伯嬴帶來閑話。
但衛營的人待都很不錯。
他們好似眼盲一樣,本看不見頸間的項圈,待和和氣氣的。
有一回剛出營房,便遇見中郎將與兩個軍,見了忙點頭笑道,“阿姎姑娘。”
三月二十五日宮變前夜來衛營找伯嬴,便是以“阿姎”的名義,大約伯嬴后來亦是以“阿姎”的份向軍們說起。
中郎將與有的衛是見過姜婕妤的,因而雖以“阿姎”的份留在衛營中,到底心里是過不去的。
姜姒忙垂頭淺笑,欠施了一禮,“中郎將。”
中郎將笑道,“今日是郎中令生辰,阿姎姑娘可知道?”
姜姒一怔,沒有聽伯嬴提起過。
是突然來的衛營,邊什麼好東西都沒有。若是手頭有些針線布料,倒是可以給伯嬴做一雙鞋墊。
若是有面可用,倒也能為他煮一碗長壽面。
但什麼都沒有。
見面有難,中郎將又道,“姑娘想要什麼,盡管開口便是。”
姜姒便抬頭笑道,“我想煮一碗長壽面,但我不知道伙房愿不愿意我進去。”
中郎將與邊衛互視一笑,“姑娘盡管去便是,衛營的兄弟們都愿為姑娘效勞。”
姜姒心里熱乎乎的,見慣了人心險惡,見多了腌臜算計,還從不曾在這樣好的地方生活過。
桀然一笑。
中郎將與衛軍已點頭含笑離開了。
眼見快到伯嬴回營的時辰,姜姒欣然去了伙房。負責伙食的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韓江臨,看起來亦是慈眉善目,見了來,欠笑道,“阿姎姑娘。”
姜姒很奇怪,并不怎麼出營房,這衛營的人見了卻好似都識得,待也都和善恭敬。
必是伯嬴已經關照過了。
他竟是一個如此細心的人。
知了的來意,韓江臨給打下手,和面,面,搟面,切面。
韓江臨生了火,笑道,“從前還不曾見郎中令這麼歡喜過。托姑娘的福,自從姑娘來了,郎中令竟然會笑了。”
姜姒原想問一問,“郎中令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想,伯嬴是什麼樣的人,心里最清楚,本不必再問。
韓江臨教給如何熱油、下佐料、煮面、臥荷包蛋。待出了鍋,淺淺嘗了一口湯,味道十分鮮。
雖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他見了應會歡喜吧?
姜姒告別了韓江臨,端著長壽面回了營房。
卻見房里立著一個憨,手里提著的三層漆畫食盒,正左右打量著屋的擺設。
除之外,衛營一向沒有子進,這亦是面生,姜姒從前不曾見過。但既然進了營,又來到伯嬴房中,想必是伯嬴認識的人。
雖不知是誰,但姜姒依然止住了步子。不打攪,打算先回伙房避一避。
那聽到靜轉過來,問道,“你手里拿的什麼?”
姜姒微微笑道,“我煮的長壽面。”
便攢眉蹙額,“你也知道今日是郎中令的生辰?”
見姜姒不說話,道,“我是郎中令的未婚妻鄭淑妧,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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