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眼里迸出淚來。
尹不違皮笑不笑,“不過是個奴隸罷了,本座許你跟著去宅子已是高看了你,還妄想著再去攀郎中令的高枝兒嗎?”
“本座再問你最后一次,可愿跟去伺候本座?”
姜姒暗咬著,知道回永巷前路叵測,而眼下尹不違已不會再給周旋的機會。
要麼回永巷,眾人欺辱。
要麼去他的宅子,像楊柳兒一樣。
即便伯嬴不肯,但已是伯嬴的人,又豈會為了安穩便去侍奉了旁人。
這樣想著,姜姒便也平靜了下來,低聲道,“奴婢愿回永巷浣。”
“不知好歹的東西。”尹不違譏笑一聲,旋即冷下臉來命道,“拖進去,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吩咐楊柳兒好生關照關照,只是別出了人命,本座不好代!”
那兩個宮人得了令,拖起便往婢勞作走去。
姜姒只覺得那項圈冰冷,戴著這樣的項圈,覺得自己連人都算不上。
似一塊破布般被扔回浣池旁,周遭勞作的婢子紛紛投來好奇、鄙夷、嘲諷的目,姜姒在這樣的目中無可遁,下意識地掩住脖頸。
“都說跟了郎中令,怎的又回來了?”
“郎中令那樣的男子怎麼會要這麼一個臉上帶疤的丑八怪?”
“戴的什麼?”
“不知道。”
這時楊柳兒嗤笑著上前來,三兩把扯開了姜姒的手,將的鐵項圈暴在眾婢眼前,繼而尖笑一聲,高聲喊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眾人一愣,旋即驚道,“奴隸!”
“是奴隸!”
姜姒不住地打著冷戰,越發地想要藏住那黢黑丑陋的東西。
楊柳兒卻張牙舞爪地拽著的項圈,大聲獰笑著,“既是個低賤奴隸,與牲畜沒什麼兩樣!上回害你們生吃人舌,你們就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自然有我楊柳兒給你們做主!”
楊柳兒因是賈一蓮的親外甥,在永巷婢中橫行霸道慣了,何況如今伺候尹不違十分得力,頗得尹不違歡心,哪里有人敢不聽的吩咐。
因而,有怨的,沒怨的,有仇的,無仇的,此時便也都如狼一般撲上來踢打姜姒。
薅的烏發。
拽的項圈。
掐的雙臂。
伯嬴悉心照料不敢的姜姒,此時正被未央宮最低賤的婢子騎在下凌辱。
因了這奴隸的份,姜姒已經數次被人無地踐踏。
第一回,是在張掖大營,被趙世奕帶去慶功,那些在戰場廝殺的將士卻給灌酒,要叼著啃完的羊骨頭在大雪盈尺的地上爬行。
第二回,是在西伐大營,被許之洐扔出中軍大帳軍,那些在戰場廝殺的將士卸了戰甲,撕扯的袍,被人欺折辱,如同此時。
原是不必經歷這些的。
若不是因了建始十一年春落到許之洐的手里。
他燒了建始帝那道詔令又如何,他不過一句話一個項圈,便能令低賤奴。
原不過都是他一句話的事。
是他有意使落到這最不堪的境地。
從他命伯嬴給鎖了項圈時,便應料到會有這麼一日罷?
姜姒不知道,心中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地護住自己的頭顱。
想呀,若是伯嬴在就好了。
伯嬴會護著,不允許別人欺一下。
也許只是過了片刻,也許已經過去很久,姜姒不知道。
只聽得一聲斷喝,“住手!”
那些肆意欺辱的婢子這才慌忙停了下來,恭敬退到一旁去,唯唯諾諾地欠施禮,“賈大人。”
賈一蓮斥道,“滾去干活!再敢聚眾鬧事,看本座怎麼罰!”
眾婢瑟瑟發抖,趕垂頭溜了。
浣池旁便只余下姜姒與楊柳兒。
賈一蓮面有慍,拽著楊柳兒的手臂將拉至一旁。
楊柳兒不喜歡被拽著,便幾下甩開了賈一蓮的手,“哎呀哎呀!姨母,你干什麼呀!”
賈一蓮凝眉盯著楊柳兒好一會兒,肅聲道,“我上次與你說的,你是不是又忘了。”
楊柳兒揚著下不以為意,“姨母就是膽子小,上回還算是個‘貴人’,我便權且忍著些。如今已是最低賤的奴隸,就與那阿貓阿狗沒什麼分別,我又有什麼可怕的?”
賈一蓮低聲斥道,“即便已不是陛下的人,但背后還有郎中令,你最好仔細著些。出了事,便不要向你母親告狀,怪姨母不管你。”
楊柳兒掩一笑,翹著蘭花指來輕輕撥了撥髻上的長簪子和銀鈿花。
慣是喜歡簪戴又長又細的簪子,好彰顯自己在永巷不同尋常的地位,而那銀鈿花還是從崔瑾瑜髻上搶下的。
此時慢慢悠悠說道,“姨母不知道,尹大人方才已經代過了,要柳兒好生關照關照這位,只是別出了人命便罷。”
繼而又怪氣道,“姨母也不是什麼多高尚的人,不過是收了郎中令許多銀錢,聽說郎中令為了打點姨母,連家底兒都掏空了。”
賈一蓮臉一變,怒斥,“住!不知深淺!”
“我只能再告誡你一次,宮里不是外面,雖一貫是拜高踩低,但要想活的風生水起,可不是像你這樣,稍一得勢,便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沒什麼眼力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楊柳兒翻了個白眼,噘起來,“姨母何必咒我,便是姨母不管我,我也有尹大人護著,姨母不必擔心。”
見楊柳兒死活聽不進去,賈一蓮便不再去管,拂袖轉去了。
楊柳兒方才被賈一蓮訓斥一通,已經沒了教訓姜姒的興致。見雖躲在一旁,一雙眸子卻冷冷地瞪著。
“看什麼看!”楊柳兒嗤笑一聲,信手了金簪子,“我便先放你一馬,給我好好干活。要敢懶,小心我......”
倒沒有繼續說下去,哼著小曲兒扭著腰肢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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