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沒有辜負自己就好。◎

大抵是昨日手肘撐在桌沿時留下的。

沈沉眸微滯, 腦海裏登時閃過一些旖旎回憶。眸再偏移幾寸，是蔥白指尖泛著紅, 似乎是被燙傷了。

見沈沉盯著自己的手，寶言迅速將手指往袖口裏蜷了蜷，藏住。

做糕點與做菜還是有些不同，縱然楊大廚說有天賦，想來這話也是帶了些客套吧。寶言今日匆匆忙忙去找楊大廚學做幾道簡單的菜，因時間匆忙，寶言有些手忙腳，差點把後廚搞得七八糟。

從未下過廚, 新娘子上轎頭一回，楊大廚雖然盡職盡責提醒, 但寶言當時張，有所疏, 因此下鍋時被熱油濺到手背, 後來又不小心被燙到手指。

總的來說，還算順利吧。

至于味道，出鍋時嘗了嘗, 還可以。就是不知道在挑剔的太子殿下看來怎麽樣。

寶言有些期待地看向沈沉, 見他拿起筷子嘗了口, 那張一貫漠然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

仔細看，還是看不出來。

寶言沮喪地放棄觀察他的表，直接問了句：“殿下覺得怎麽樣？”

“一般。”沈沉淡聲回答。

他指了指盤子裏大小不一的食材：“這個，刀功太差，影響口；還有火候也不對, 火太大了, 不夠；調味亦差了些, 略有些清淡。還有這個，口不夠筋道……”

他一條條挑病，寶言聽得認真，默默在心裏記下，想著下回一定好好改進。殿下這麽挑剔，他提出來的問題一定能幫助將菜做得更好吃。

但沈沉說得太快，寶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沒記住這麽多。

咬，停：“等一下，殿下，你能不能講慢一些，我拿筆記一下。”

說著，噔噔噔跑去一邊取來紙筆，將本子墊在手心裏，瑩潤的眸子帶了些笑意：“好了，您再說一遍吧。”

沈沉輕笑一聲：“莫寶言，合著你拿孤當試菜的呢？”

寶言搖頭，角微翹，真誠說：“沒有的事，我這也是為了殿下考慮。這回我認真記下了，下回再做便能改正這些問題，那殿下再吃到時也會覺得更好吃。”

“殿下，您說吧，我準備好記了。”

沈沉聽說起下回，眸和幾分，又將方才說的話複述了一遍，放緩了些語速。

說罷，又狐疑問：“你不會覺得孤在故意挑你的刺吧？”

寶言搖頭，認真記下每一條建議，“不會呀。”

皇後娘娘都說了，殿下待誰都這樣，怎麽會故意挑一個人的刺呢？

何況殿下說的也確實對，于而言是有益的。再說了，如今殿下幫了的大忙，便是的恩人。這點小事，才不會放在心上。

寶言認真記著，寫字時手不小心到被油濺到的地方，輕聲嘶了聲。

沈沉眼尖地瞥到手上的痕跡，又見一臉喜，心往上浮了浮。

為了給自己做菜，甚至傷到也不覺得難，被他挑刺都還一臉喜。

縱然說自己沒有什麽想法，可言語與行卻如此不一致。

“雖說有諸多缺點，但你第一次嘗試，能做這樣，也還行吧。”沈沉難得誇一句。

寶言聽他這麽說，邊的笑意更甚，“真的嗎殿下？”

楊大廚或許會客套，可殿下定然不會客套，所以在廚藝上應當真的有些天賦吧。

寶言笑眼微彎，高興極了，還是第一次得知自己在做一件事上有天賦。甚至對下廚一事充滿了鬥志，甚至想現在就去後廚再做兩道菜。

收起紙筆，與沈沉一道坐下用晚膳。

吃著自己做的菜，寶言很高興。高興之餘，試著仔細用心，發覺殿下說的那些還真對的。點了點頭，將方才那些建議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待用完膳，寶言才問起莫祺佑的案子。

“殿下，您今日可有什麽發現麽？”寶言怯怯開口。

沈沉看一眼，道：“還在調查。”

寶言哦了聲，又問：“那……如今我大哥的嫌疑還很大麽？”

沈沉道：“說不準。”

他抿了口茶水，視線在寶言上落了幾瞬：“倘若最後查出來，你那蠢貨大哥當真是殺人兇手，那你現在忙活這麽多，豈不是白費力氣？”

寶言啊了聲，微微扯了扯角：“倘若真是這樣，那看起來是吧。可事還未水落石出之前，又怎麽知道是不是白費力氣呢？”

“就為了那芝麻綠豆大點的好？”于沈沉而言，不大能理解寶言的事方法。

寶言坦然點頭：“對呀。”

明白殿下為何這樣問，殿下一貫是天之驕子，自然會不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殿下擁有的東西很多，因此一些東西就顯得沒那麽突出了。

就譬如說殿下賞賜的那些珍寶，于殿下而言，不起眼，但于寶言而言卻很珍貴。一個人倘若擁有一座大大的花園，那裏面有許許多多開得正好的花，某一朵花開了，主人自然注意不到。可寶言只有一個小小的花圃，哪一朵花開，都能注意到，并且很重視。

寶言的世界很小，在這小小的世界裏，惡意卻占據了大部分，因此那些極小部分的善意，便顯得很珍貴。

“倘若最後他真做了，你不會覺他辜負了你的努力麽？”沈沉又問。

寶言想了想，回答：“也不會吧，我願意幫他是因為我覺得他曾經待我好。左右我沒有辜負我自己就好。”

又笑了笑，“倘若事事都要先計較，那日子過得多累呀。”

沈沉垂眸，仍舊不解的思維，卻并未多說什麽。

只道：“那封信孤已經幫你送去了。”

寶言怔住，先反應了一下什麽信，而後想起來了，頓時臉紅。

那封信……

“多……多謝殿下。”寶言又把腦袋垂下去，不敢看沈沉的臉了。

方才隨手拿過一本書，這會兒默默把手裏的書舉了起來，擋住自己的臉。在沈沉看不見的書後面，不控制地回想，那封信寫的時候也太……那啥了，都忘了自己後面寫了些什麽了。

寶言將書低了低，出一雙如煙似霧的眸子，想瞄一眼沈沉。

想那勞什子毒藥也太厲害了，把殿下平日裏看著這麽冷淡的一個人，變得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才擡眸，正與沈沉四目相對。

一怔，睫羽在書後面簌簌扇。

時辰尚早，還未到安寢的時候，外頭有風刮著，偶爾撞窗欞。

沈沉移開視線，指節輕輕叩擊著桌面，心裏靜靜聽著窗外的風聲，覺出一些安寧的氛圍。

-

那封信被送到莫家，送到柳氏手裏時，柳氏忙不疊拆了，以為是寶言的回信。誠然，也算是寶言的回信。

只不過信中并未提及莫祺佑的案子，反而洋洋灑灑都是對柳氏的指責。柳氏急切地讀完，一時又急又氣，不知道寶言這是什麽意思，但瞧著更像是不肯幫忙的意思。

那的祺佑可怎麽辦？

的丈夫靠不住，倘若失去了兒子，不敢想……

柳氏急火攻心，當場暈了過去，之後便臥病在床。

平常莫家都是柳氏管家，柳氏這一病，莫家糟糟的，後宅幾位姨娘吵吵嚷嚷的，讓莫伯遠頭大。莫伯遠原本們溫解意，如今看來竟全是假象似的。

他亦為兒子的事心煩，回書房裏靜靜坐了會兒，看見那幅畫像，又嘆氣。

莫伯遠重新出了門，想給兒子找些門路，平日裏好的那些員聽聞此事，要麽委婉地閉門不見，要麽直言不諱地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他了一鼻子灰，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頗為失敗。

仕途拼盡全力也只做到五品，庸庸碌碌，年輕時的那些風花雪月的，漸漸人到中年也顯得像泡沫。

莫伯遠失意之下，去了酒肆裏買醉。

他喝得醉醺醺的，從酒肆裏出來，不知怎麽竟走到添香樓附近。莫伯遠扶著牆，擡頭了眼添香樓，恍惚之間記起初見小嬈時的場景。

這麽多人，還是小嬈好。

在最好的年華逝去，從此化作一抹純白皎潔月，縈繞在莫伯遠心頭。

莫伯遠幾乎醉倒，踉蹌著往前走，裏還念叨著小嬈的名字。

“小嬈……”

平南侯夫婦今日出來逛逛，散散心。正走著，忽地眼前一個人倒在地上。

二人對視一眼，上前將那人扶起來，聞見了他上醉醺醺的酒氣。

平南侯夫婦并不識得莫伯遠，只是這冰天雪地，他躺在地上恐有命之憂。

“這位老爺，你醒醒，你家住何？我們送你回去。”

莫伯遠已經醉了，并不回答，只一個勁喃喃喚著小嬈。

聽清他口中說的什麽後，平南侯夫婦二人對視一眼，俱難掩驚訝，一時有些激，抓著莫伯遠追問：“你醒醒，敢問你喚的這位小嬈是誰？”

可莫伯遠已經醉死過去，平南侯夫婦二人心中焦急，又不清楚他的份住址，只好先將人帶回了自己置辦的宅子裏，打算等他醒來再問問。

“老頭子，或許是我們聽錯了吧？也許他念叨的是小瑤呢？”李氏不敢抱太大的期，怕自己會失。

-

沈沉昨晚又宿在含英殿。

他本來是想走的，可臨走前起了風雪，寶言見雪絮紛紛揚揚，客套留了一句：“殿下，雪有些大，不如您今夜便留下來吧。”

哪裏知道殿下當真留下來了，“既然你想要孤留下來，那孤今夜便留下來吧。”

【作者有話說】

寶言：殿下怎麽會挑我的刺呢？他分明是平等地看每一個人都不順眼呀。

小沉：先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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