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去見了紀淮。

兩個打小一塊長大的男人相對而坐。

紀淮了后頸，努力撐出來的乖張：“你別同我啊，我惡心。”

周琮表淡淡：“你有什麼值得同的。”

沒走到最后，都不能說是他敗了。

“......”紀淮沉默住，半晌，他斂了笑，正經道，“我妹沒去求你吧？”

周琮眼簾一掀：“怎麼會來求我？”

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紀淮得意：“果然是我妹妹。”

說到這，他又問：“你沒去找我妹吧？”

周琮似乎很不爽，咬字：“我又怎麼敢去找？”

“......”

這個“敢”字，值得玩味。

“你信嗎，”周琮語帶譏誚，“一旦我出現在面前，會認為這事是我干的！”

為了得到，無所不用其極。

對。

就是這麼火大。

紀淮嘖了聲：“你的人品，在那里，就這麼差嗎？”

周琮眼皮繃住。

“行了，這事我有數，”紀淮不大在意，“牢呢，我是坐定了，研發呢，老子也是搞定了！”

他不接任何妥協。

不接第二條路。

哪怕前方一片黑暗，哪怕他踩著荊棘，也要堅定向前。

周琮：“需要我做什麼？”

紀淮思索了下：“幫忙別讓我爸知道就行。”

周琮：“沒了？”

“啊。”

周琮又問：“沒了？”

紀淮頓了頓：“人你別，我要親自收拾。”

給他挖坑的人。

他們兩人都認識的人。

周琮：“沒了？”

“......”紀淮瞅他，“我——就不拜托你去照顧我妹，死都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周琮起就走。

這倆兄妹，真是一樣的欠揍。

-

劉珂的出現，等于給許枝俏吃了顆定心丸。

做事極有分寸，牢記周琮的叮囑，不逾越，不專斷，凡事會打個樣給許枝俏看，再幫分析這樣做的原因，領著前行。

“別怕得罪人，”劉珂一一教導，“沒有人上班是為了朋友，不懂的項目不用怯場，你要是什麼都懂了，還養他們做什麼。”

許枝俏點頭。

著生生的臉，劉珂有些心：“我幫你報了幾個班，金融、管理都有，咱們時間去上上課。”

許枝俏又是點頭。

劉珂推了下眼鏡：“現在只是彈員工，那些董事們都還沒有靜，怕是都在等小紀總的判決。”

一旦判決出來，公司大概要暫時到許枝俏手中。

而那些董事，才是難對付的刺頭。

劉珂也沒信心去應對。

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周總的意思，”劉珂緩緩道，“最好還是讓老紀總回來。”

公司要有人坐陣。

許枝俏搖頭：“哥哥不同意，我要聽他的話。”

劉珂嘆息：“周總猜到了。”

只是讓問一問。

實在不行，到時候再想別的辦法。

說到這，董敲門：“研發經理來了。”

許枝俏起：“請李經理進來。”

研發經理李曹，是位三十多的理工男。

“小姐，”李曹帶了份資料，“這些人，是您安排過來的嗎？”

那是一疊簡歷。

許枝俏懵了下，并沒有安排任何人去研發部。

李曹說：“小紀總叮囑過，研發這邊沒有他的允許，不能進新人，也是怕有不知道底細的人進來。”

現在的一切都在針對研發樓，丁點大的風吹草都要引起注意。

劉珂待：“是周總安排過來的。”

解釋：“不會手研發的工作，只是負責安保和保潔，核心部門外人不好滲，這種邊緣工作卻很容易被人找到空子。”

李曹被嚇出一冷汗。

是了。

這一塊防守沒那麼嚴，人員流也頻繁。

確實是塊。

“那...”李曹看向許枝俏，“這...”值得信任嗎？

他無法做主。

許枝俏幾乎是下意識的：“李經理，周總送來的人您放心用。”

有這句話，李曹便安穩了。

這天下午，新上任的保安在值崗時，攔截下一名快遞員。

快遞員堅持要把品送到本人手中。

保安堅決不允，讓他通知本人過來門口簽收。

下一秒，快遞員將手里的快遞甩進園區。

“轟——”

一陣炸聲響徹整棟研發樓。

-

這晚許枝俏做了噩夢，夢到紀氏四面楚歌，研發樓被人炸碎，紀淮辛苦挖過來的技人員皆殞命于這場炸。

許枝俏著大氣醒來。

漆黑暗淡的臥室，坐在床頭，如同瀕死的魚，努力呼吸。

原來在安穩生活的背后，是許姝、紀壽和紀淮背負了一切。

他們背了這麼重的擔子。

為飾出一個太平又幸福的生活。

紀淮說得沒錯。

長大真的很累。

又有什麼好矯的。

又有什麼好放不下的。

許枝俏吸吸鼻子，出手機，沉默了很久很久。

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撥通那個電話。

只嘟了一聲，就被接通。

許枝俏嗓子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周琮耐不住：“許枝俏？”

“今天...”許枝俏咽咽口水，“謝謝你了。”

若不是他送來的人足夠盡責，研發樓怕是要出人命。

一出人命，研發就會被迫停止。

那紀淮寧死也要保住的，會直接打了水漂。

周琮聲音低啞：“是不是嚇到了？做噩夢了？”

許枝俏：“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不等講完，周琮打斷：“是不是害怕？李姐呢？”

“......”

兩人似乎不在同一頻道。

許枝俏只想著謝他。

周琮只擔心怕不怕。

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這個春夜，如同蠶啃桑葉，細紗薄煙。

“總之，謝謝你，”許枝俏鄭重道，“研發樓沒出人命，快遞員也被抓了，紀氏一切安好，就，特別謝你。”

一句謝謝太顯單薄。

然而不知還可以做些什麼。

男人沒吭聲。

他不說話，許枝俏不好先掛。

房間里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老半晌，周琮開了口，淡聲：“你哥這一步其實走得很好，就是太著急，有些冒進，但，若我是他，也會這樣選擇。”

許枝俏不懂。

不懂他為什麼要說這個。

周琮忽然喚：“許枝俏。”

“嗯。”

“你哥在做一件里程碑式的事。”

“嗯。”

“我們要相信他。”

許枝俏還是不懂，卻乖乖應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