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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 第7節

聽出了紫川秀話中的諷刺之意,布蘭沉默了。過了一陣,他輕輕說:“殿下,我覺得這樣擅自決定停戰對您風險太大了。還是先請示一下長老的好。不然在長老那邊,我們恐怕會無法代的。”他舉手向紫川秀行了個禮,大步出了會場。

紫川秀著布蘭高大的背影,想的卻是布丹長老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那個病人,他對遠東竟然有這般巨大的影響,以致自己部下的勇士們卻畏懼他輕輕的責備目?半人戰士與自己之間是很明確的上下級關系,但在與布丹長老之間,他們卻是一種脈相聯如同家長與孩子般的關系。他們首先是佐伊族的戰士,然后才是遠東的戰士。

自己與遠東將士同甘共苦,出生死,帶領他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作為回報,遠東人尊自己為王,山呼萬歲,但現在看來,那驚天地的“明王萬歲”的呼聲遠比不上萬里外一個病人的咳嗽更有威力點。自己指揮大軍,掌控了遠東的世俗層面,布丹長老卻掌握著他們的靈魂,那是種類似信仰般神圣不可侵犯的領域。

不知為何,紫川秀覺到很不舒服。他不愿意去想,但卻不得不承認,明王并非遠東的至高無上的權威,在他之上,還有一個更有權威的存在,那就是圣廟的燈火在閃耀。一旦兩種信仰發生沖突,戰士們將選擇哪一邊?

第二天下午五時,魔族的羽林大將正在收拾包袱,門外響起了輕輕腳步聲。聽到腳步聲,他子一僵,抬起頭沖紫川秀一笑:“明將軍嗎?”

看看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包裹,紫川秀吐吐舌頭:這家伙還真是說到做到,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他真的會毫不猶豫地走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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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這個時候過來,應該已有決定了吧?”

盡管已經考慮周全了,但要把這話從里說出來真是需要很大決心的:“深陛下宏德大量,聯軍同意向王國投降,懇請羽林閣下向神皇陛下轉達遠東軍民對王國的忠誠之心,也請陛下寬恕我們以往的罪孽。”

云淺雪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自己此行的目的終于達到了。他溫和地說:“這個閣下可以放心,陛下深知遠東軍民本純良,只是到了暴的魯帝的迫,再加上邪所,不得已走上了歧途。陛下寬宏,已經饒恕了各位的罪過。從此刻起,遠東各位依舊是我們王國的純良臣民。”

“陛下圣恩,遠東軍民銘五服!請羽林閣下轉告陛下,遠東臣民將對陛下忠心耿耿,忠誠堅定就如近衛諸旅,決不會再邪所!”

兩人你來我往,說得頭頭是道,心知肚明談中連一毫克的真實都沒有。特別是說到“被邪所”時候,云淺雪忍不住角上揚:正是眼前的人掀起了這場遠東叛,最大的“邪”代表卻在表白自己忠心耿耿,聽聽都想笑。

接下來的是一場虛偽的繁文絮節,紫川秀表示愿意投降,云淺雪作為欽差大使降、“投誠的遠東軍民代表”,“遠東軍民代表”深刻反省了自錯誤,表示將痛改前非,從此做王國的忠誠良民云云,“欽差大使”云淺雪閣下深為,當即代表神皇陛下冊封紫川秀為“魔神王國第二任遠東大總督”,于是“遠東軍民代表”搖一變又了“魔神王國第二任遠東大總督”。接著,新上任的遠東大總督與王國欽差接著開始了一場可恥的討價還價,為王國戰俘的贖金問題,兩人槍舌戰,全無君子和名將的風度,倒象兩個斤斤計較的小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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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淺雪幾次要攤牌:“總督大人您這樣漫天開價,我們實在無法談下去。”他作勢要走。

紫川秀凜然不為所:“羽林將軍要走了嗎?不送不送,有空常來玩啊!”眼見明王意志堅如鐵,都已經出了門的云淺雪只得悻悻地又回來了:“算你狠!”

最后,紫川秀功地敲詐了魔神王國一筆,在云淺雪提出的基礎上把贖金總額翻了一倍。魔族的羽林將軍愁眉苦腦,他說:“答應了這樣的條件,回去陛下肯定會殺了我的。”

但幸好,在隨后的遠東戰敗賠償金談判上,羽林將軍總算扳回一城了。他把賠償金的總額提高到了兩百萬兩銀子,但是紫川秀的迅速反擊又將云淺雪的勝利化為了烏有,他說由于遠東目前窮困,付不出這筆銀子,只得向王國申請貸款來賠償了。

無奈之下,云淺雪只得同意,他左手借錢給紫川秀(貸款),右手又把錢收回(賠償金),接著,紫川秀代表遠東聯軍和民眾簽署對魔神皇的效忠書,宣誓遠東二十三行省將從此忠心耿耿效忠于王國——投降儀式兒戲到什麼程度呢?連效忠書都是紫川秀順手從茅房的草紙里拿來的。但這也就夠了,也沒有誰指遠東對王國能有比草紙更深厚的忠誠。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總算功德圓滿。紫川秀問:“還需要什麼手續嗎?”

云淺雪想了一下:“我需要派使者前往西南大營宣布陛下撤軍旨意,希總督大人您能保證使者一路上的安全。”冊封了以后,云淺雪立即改口稱紫川秀為總督大人了,讓紫川秀很不習慣。

紫川秀滿口答應:“這個自然。我會派可靠人馬護送他前去,保證他能順利抵達西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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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云淺雪微微點頭:“這樣那是最好了。”

他突然湊近前低了聲量:“總督大人,昨晚以后,我住周圍的警戒突然加強了,還開來了騎兵部隊嚴陣以待,莫非貴部有什麼變故?”

紫川秀一愣,昨晚的會議開得不歡而散,那些主戰派軍走得怒氣沖沖的,紫川秀擔心他們會找魔族使者尋釁,特地調來秀字營在云淺雪住周邊保護。這位羽林將軍真是個細心的人。

他笑笑說:“最近治安有點不靖。羽林大人您是我們遠東的貴客,若是讓那些小賊驚了大人您,豈不是我們招待不周?”

云淺雪意味深長地笑笑:“真的是那樣嗎?”他低了聲量:“總督大人,您既然接了王國的賞封,擔任了王國的職,那我們就同殿為臣,有什麼話您盡可以直說。如果貴部有不服,有糾紛需要擺平您又不好出面的,請盡管打招呼就是了!王國軍的邊防軍團就在左近,只要一個手令就可以調遣,隨時為您服務。”

紫川秀淡淡說:“羽林閣下好意,在下銘記在心。如果有必要,我會向將軍求助的。但目前還沒有這個必要,遠東聯軍是十分團結的,大家也很信任我。”

他暗厲害,云淺雪明得嚇人,他所提出的幫助更是不懷好意:如果紫川秀借用魔族的力量來鎮部的反對聲音,那自己還有什麼面目立足遠東?最終只會徹底淪為魔族的傀儡,這樣魔族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魔族在迫自己,軍隊部的強派也在迫自己,自己兩面為難。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氣,突然覺頭頂的烏云得很低。自己走的是一條布滿荊棘的道路,兩邊都是懸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會摔個碎骨,敗名裂,但現在已經再無退路了,自己只有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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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沉地說:“羽林將軍,我堅信和平是對遠東有利的。對人民來說,無論怎樣的和平都比戰爭好。為了遠東大地不再流,不再,為了孩子不再在年失去父母,母親不再哭泣兒子,比起千萬人的幸福,我一人的榮辱生死不足道。不管通往和平的道路是多麼艱辛,我將義無反顧,鞠躬盡悴。”

云淺雪靜靜看著他,敬意油然而生。他出了手去:“明王,我們站在不同的立場,您的觀點我也未必贊同,但是我敬重有人格的人。我想,我能理解您的境,追求和平所需要的勇氣并不比戰爭。也許是我多慮了,但我總覺得和平協議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事,也許將來的道路會很曲折,但無論如何,為了您的理想,為了您堅信的事業,請多努力!”

紫川秀猶豫一下,還是從寬大的服里出了手,兩人用力一握。凝視著紫川秀潔白修長的手,云淺雪眼中芒一閃。他緩慢地說:“有些朋友離去,我曾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見了,但命運又將我們聚在一起。”

他抬起頭,注視著紫川秀雙目,目仿佛有著某種徹人心的力量:“您是一個如此出眾的人,無論到哪里都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您怎麼能寄希用一個面就能掩飾您的風采呢?被您騙過一次是你聰明,但被您欺騙兩次的話,那就是我太笨了。”

紫川秀頓時呼吸加快,手心出汗:“羽林閣下,您說的什麼,我不懂。”

“沒什麼,比起遠東和王國的和平來,這都是過去了的、無關重要的小事罷了。”云淺雪爽朗地一笑:“明王,哦不,遠東的總督大人,請您多保重!希有一天,我們能以朋友的份再見。告辭了。”

云淺雪當天黃昏就出發回國了,紫川秀親自送他到了城市門口,因為擔心主戰派的將領找麻煩,盡管云淺雪本的護衛兵馬相當充足,但紫川秀還是堅決地把一個秀字營中隊派來護送,吩咐他們一定要把云淺雪護送到國境線上,直到與魔族王國的邊防部隊會合。對于紫川秀的這番好意,云淺雪一再表示謝。兩人和和氣氣地,甚至象兩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一樣互道珍重,在漫天紅彤彤的火燒云下揮手告別。

送走了云淺雪,紫川秀回過頭來理遠東軍自的問題。對于停戰協定的簽訂,軍隊的反應是截然相反的,有人得眼淚長流,為和平奔走相告,歡呼雀躍;但絕大部分人卻是痛心疾首,憤不生,他們大罵明王是為了榮華富貴出賣了遠東,是叛徒和軍隊的敗類,詛咒他不得好死;軍營的墻壁上寫滿了打倒明王的標語,一條挨著一條。

為了“戰與和”的不同主張,軍隊分裂了兩派,從統帥部到最低級的列兵都在爭執不休,甚至大打出手。軍隊里到是演說,到是集會,到是抗議。抗議的書雪花般涌到紫川秀,好戰的狂人們群結隊地跑來,他們圍在中軍營門口舉著橫幅標語請愿,紫川秀的營帳門口吵鬧日夜喧囂不停,比來了幾個馬戲團還要熱鬧,而且節目似乎也蠻富多彩的:慷慨激昂的演說、大罵、痛哭、靜坐絕食、斷指寫書,甚至有人拿刀做割脖子狀,眼看紫川秀不加理睬,于是他們就決計表演更刺激的節目,一個半人軍當場給大家展示了用汽油洗澡的絕技,臉上流出悲壯的表,顯示這是一位敢為遠東獻的壯士。

圍觀眾人嚇得尖不停,衛兵趕進去報告:“殿下,不好了!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

紫川秀被吵得兩天兩夜沒能睡覺,失眠得正焦頭爛額呢,聽說況危急,他叼著煙昏頭昏腦就跑出去了,嚷嚷著:“誰啊!誰要自殺的?”看到他上紅亮的煙頭,那個不怕死的壯士立即拔就跑,只見后煙塵滾滾,一瞬間人已經跑出了加沙行省邊界。

示威、抗議、游行、靜坐,喧囂吵鬧不停,表面的形勢已經足夠張了,暗底下更是猶如暗濤涌,危機重重。白川報告說,為了抵抗和平協議的執行,那些主戰派的軍和士兵們立了許多的團,這些團極力反對遠東向王國投降,認為這是前所未有的恥辱,他們主張用一切手段阻止和平協議的執行,為了達目的,他們不惜流

“那些小團緒極不穩定。如果在勸說、游行、示威等和平手段都失效以后,不排除他們使用暴力的可能。他們有可能會對主張和平的主要將領——也就是大人您——采用暗殺的手段。”

紫川秀用兩個手指輕松地轉著洗月刀,在手上靈巧地耍出一個又一個刀花。他笑笑:“想暗殺我絕非易事。何況,我的保衛系統是很嚴的。”

“沒有絕對天的保衛系統。”白川冷靜地說:“保衛系統可以防那些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但是對于那些抱定了決心的死士,哪怕二十層的人墻都未必夠,何況還是敵暗我明,敵我不分!”

“你的意見是?”

白川說:“我建議大人先下手為強,將他們鏟除,我愿意帶秀字營執行這個任務。”

紫川秀搖頭,采用這種激烈手段只會激化事態,在當前的局勢下他生怕會激起反彈。他問:“有沒有高級將領參與此事?”

“目前還沒有,統帥部的絕大部分員都還態度不明,他們都還在觀之中。當然,除了第二軍的參謀長索斯。自從那次的大會以后,他一直在公開宣稱說要報復大人您對他的侮辱,我已派人對他進行必要的監視了。”

“我侮辱他?”紫川秀冷笑道:“是他侮辱了自己。那家伙是個廢,沒必要理會他,把監視的人手撤回來吧。”

“既然沒有高級軍參與,這些小蝦米們掀不起什麼風浪。白川,你們也不要這麼張的,在營地里安排那麼多的警戒部隊,如臨大敵的,這樣會造人心恐慌的。”

白川“啪”的一個敬禮:“大人,我認為準備過頭總比沒有準備的好。抱歉,大人,若沒有別的吩咐,我要下去了!”

“嗯,你去吧!”

白川告辭出去不久,侍衛報告,前遠東總督魯帝來訪,紫川秀讓他進來了。一見到紫川秀,魯帝張口就問:“殿下,聽說您和王國談和了?”

“是的,怎麼了?”

魯帝丑臉朝天,雙手合十祝福:“大魔神保佑!這是我聽過的最好消息了,簡直是再好不過了!殿下,讓我抱一抱你!”

他張開雙臂就要過來擁抱紫川秀,但衛士們誤會了他的意思,沒等紫川秀喊出一聲:“住手!”一瞬間,十幾個衛兵將魯帝按倒,接著就是拳頭痛毆皮的沉重聲音。待得誤會解釋清楚,前遠東總督大人已經吃了不苦頭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整個遠東聯軍中,對于和談的最堅定的支持者說不定就是投降過來的前遠東總督了。因為無論哪個勢力都憎惡那些曾經居高位的叛徒,他們令整個統治階級蒙。就象紫川秀當年追殺雷洪一樣,一旦遠東軍戰敗,魔族王國可能會饒過所有人,卻絕不可能饒過魯帝。那時候,魔族軍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魯帝干掉。但是如果遠東政權能與王國和平共存的話,在明王的庇護之下,那魯帝的小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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