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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 龍庭

  京的宮城修建得就像是三座山。  🎨sto.🍒com第一時間更新，彩不容錯過

  一座是國師府，一座是祭祀龍庭鬼神的太廟，中間的那座是正殿。

  從城中各個角落過去，都可以看到這三座「大山」。

  白日的時候看過去就已經足夠震撼，嘆這神都的巍峨壯麗。

  而到了夜間。

  樓閣殿堂之上燈火通明，似乎能夠看到其宮人侍衛的人影匆匆而過。

  深夜燈火約約，清晨霧氣籠罩朦朧，反而更顯神異。

  僅僅是著，便讓來京城的人心生敬畏，尤其是靠近宮城的時候眾人連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今日方知什麼做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這般的宮城到底是如何修得起來的？」

  「聽說是天工繪圖，鬼神做法，蛟龍吐泥，耗費了三年時間才最終建。」

  「這天子，果真是蒼天之子啊！」

  街寬近五十丈，長千丈。

  巡街的小更和打更人遠遠經過其中，看著皇城臆想著其中的景象。

  此時此刻，一輛馬車從其中經過。

  丹鶴道人坐在車，也聽到了外面的話。

  「蒼天之子。」

  丹鶴道人此次進宮是天子相召，道人也知道天子為何召他，大概是想要問一些「後事」。

  雖然民間不知，但是上層都已經有了傳聞，天子在冬季染上了風寒之後接二連三的地臥病在床。;

  以前多年征戰風霜雨雪的病一起涌了上來，讓這看起來不要命的病，也變得要命了起來。

  甚至，丹鶴道人還有聽聞。

  那間香火龍庭的鬼神都做好了準備，等時辰一到便迎天子前往間。

  或許天子真的是蒼天之子，但是這天子卻指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指的坐在那位置上的人。

  時辰一到，天子也會死，天子也便不再是天子。

  丹鶴道人見到天子的時候對方看上去似乎並沒有傳聞之中那麼嚴重，雖然面蒼白虛弱，但是至並不是在病榻之上召見的他。

  宮室的牆磚有著管道，通過燃燒著「黑石脂」取暖，進去之後不僅沒有覺到寒意，甚至還有些燥熱。

  天子溫績穿著常服擺下了棋局等候著丹鶴道人，就如同往常一般。;

  不過才下了一會，天子溫績的狀況就很差了，不得不披著服在一群宮人的侍奉下靠了下來。

  道人問天子：「陛下，何不讓靈華君請靈山十巫之中的哪位下界來一趟，若是陛下開口，靈華君應會應允。」

  溫績搖了搖頭，因為一想起請靈山十巫便讓他想起了昔日的溫長興父子。

  想要延壽，想要長生不死。

  最後還是沒得了想要的，反而落得個那般下場。

  越是深思，越是讓人不寒而慄。

  而溫績也更怕自己請了靈山十巫來之後，便勾起了自己的貪念。

  多活了一年半載，還要不要更多？

  這一旦不想放手，就再也放不了手了。

  人的貪慾一旦被勾起，就會無限被放大，沒有盡頭。;

  溫績想起自己前面兩位的下場，他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隨後出手擺了擺，說道。

  「壽終正寢是好事，不折騰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數，既然早就已經有了定數，何必再去徒增煩擾。」

  道人點了點頭：「那陛下召貧道來，是為了？」

  溫績說：「只是下一下棋，捻子閒談，不過今日不談什麼大道，就談一談生死。」

  丹鶴道人：「生死也是大道，能參破生死的已然是得道了。」

  溫績哈哈大笑：「朕當然做不了那參破生死的得道仙人，不過卻也想要聽一聽道長這位世外高人的高論。」

  丹鶴道人一甩拂塵：「貧道也不過是個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世人雖然稱貧道為真人，但是貧道卻知道，我還到不了那境界。」;

  雖然是閒聊，但是溫績很明顯也是有用意的，談的說是生死，實際上都是關乎幽冥之事。

  溫績雖然是天子，但是卻畢竟沒有下過幽冥。

  有些事雖然可以問靈華君，但是隨著神道日盛，面對那戴著天神相和畫卷之上雲中君一般無二的靈華君，溫績也覺到力，反而不敢問些什麼。

  而面對丹鶴道人反而能夠放鬆下來，旁敲側擊地問起了間的種種聞。

  丹鶴道人也聽出來了。

  溫績這是到了大限將至，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也知曉自己的去，但是依舊難免心下彷徨。

  因此召來了他，問一問那幽冥之中的形，同時也讓自己真正定下心來，莫要再做他想。

  丹鶴道人立刻應溫績的所想，將自己所知的幽冥的景象說了一遍。;

  當然，丹鶴都是說一些幽冥之中的趣聞和凡俗不能比擬的地方，說的地方也都是蒿里、神府、香火靈境。

  而這些，都滿足了天子溫績之前的幻想和殷殷期盼。

  二者圍著棋盤而談，也不下棋了，越說氣氛越是濃郁歡沁，天子那原本看起來病快快的模樣也變得有了幾分生氣。

  「那蒿里之中，有人舉族遷徙到了一起，逐漸地化為了一座古城，言行舉止、冠鞋履也都模仿著古人的模樣。」

  「只是那城池和人間的城池不一樣，遠遠看過去好像每一座宅都方方正正地排列在一起，但是實際上互相之間完全沒有任何銜接的地方。」

  「或許，只要出了門便可以到其他任何一個蒿里鬼魂的宅之中。」

  「但是也可能翻過一堵牆，卻發現前面還有著千百堵高牆，猶如尺天涯，;

  怎麼也沒有辦法抵達。」

  說完了蒿里宅，接著又說起了神府靈境。

  「神靈的府邸之中更是玄奇，府主神祗能夠一言令咒便可以功德金幻化出大量的歌姬人、僮僕衛士來。」

  「連一筷子都能夠化為絕世人，剪紙為影都能夠造出傾國傾城的絕，

  就是幻化出來的終究是幻化出來的，看上去榭榭如生，還是和生人有著不同。」

  「而且各方神靈的見識不同，法不同，能夠幻化出來的影像也不同，此等法以我師兄道人幻化出來的人形最為妙，陛下日後可以去看一看。」

  「神府宴席之上，最怕的便是那蛇一族，號稱能吞象——」

  「淮水水神無支祁·—.—」

  溫績也聽聞過，頓時忍不住笑道。;

  「哈哈哈哈，此事朕也有所耳聞。」

  「不過，若是朕去了那龍庭舉辦鬼神之宴，定然請那蛇前來。」

  丹鶴一個又一個關於幽冥世的聞說出口來，也進天子溫績的耳中。

  有些事天子溫績往日也聽人說起過，但是卻沒有人能夠和丹鶴道人說得這般詳細，也沒有人能夠說得他這般真切和活靈活現。

  和世人間不一樣，那裡完全是另外一片天地。

  腐草之中生出漫天的螢火，長夜無有那冷寒意，反而似聞潺潺流水之琴曲魂魄之安寧。

  溫績聽著，甚至逐漸生出了嚮往之。

  那蒿里之地的景，乍一聽便令人覺得心境悠然，那方土地好似世外桃源，

  人人皆擺了塵世苦楚，以一種他這個天子都沒有的超然外的心態面對著一切。;

  溫績聽著聽著，心下不再仿徨恐懼，甚至已經想好了若是去了那裡，在那龍庭之中他又會如何去做。

  道人便說完了蒿里，也說起了香火龍庭。

  香火龍庭雖然道人未曾去過，但是卻聽鬼神說起過，而且世之中有一些功德的文臣武將死後也了那香火龍庭之中，這些人之中大多都和溫績相昔日都在其殿中為臣。

  一個個名字說出來，溫績瞬間便越發覺得那龍庭之中好像都是往日相之人道人說完，溫績還說起了那些人的過往，眼中充斥著對往日的追憶。

  丹鶴道人一直和天子談了好幾個時辰，直到天子覺睏倦了，這才離去。

  而幾日後。

  當丹鶴道人再到宮中的時候，天子真正的大限已至了。

  宮宮外沒有什麼哭喊之聲，從到外都是一片莊嚴肅穆，秩序井然。;

  侍衛變得更多了，宮廷過道兩側和檐廊下的宮寺人謹慎地看著腳底下不發一言。

  殿外還站著不大臣，手持玉圭在等候。

  丹鶴道人還看到了迴寺的和尚，正在大殿外一圈一圈地念著經咒。

  隨後，道人看到了太子溫神佑來到了龍榻之前，這是已經做好了靈前繼位的準備。

  和一般的太子都有些不同，溫神佑這個太子是領過兵的，蜀之地和北地都是他打下來的，雖然這其中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是這份功績卻是真的。

  更何況溫神佑還有著「天命所歸」的傳聞，因此對於他的繼位可以說沒有任何波瀾。

  除非天子溫績一直不死，熬死了溫神佑這個太子，要不然他註定就是下一代的天子。

  等候了很久，丹鶴道人時不時朝著裡面看去，幽深的宮殿看不出裡面到底是什麼景象，也不知道天子溫績父子此時此刻又在說些什麼。;

  是父慈子孝的讓人淚下的場面，還是什麼都沒有剩下，只能夠聽到凡人死前痛苦的哀鳴，等待著魂魄掙這塵世臭皮囊的那一刻。

  道人看著那幽深的宮室，忍不住想到了自己。

  他年歲和天子溫績相當，甚至還要大一些，

  時荏苒。

  他和天子溫績這一輩人都在逐漸逝去，自己或許用不了多久也便要面臨這等場面。

  「貧道若是大限將至之時，是如同天子這般選擇放下塵世之中的種種，去幽冥走一遭做個世外桃源的超凡俗之靈鬼。」

  「還是如同師兄那般，舍盡全力去做一個名錄天冊的神祗。」

  不知為何，丹鶴道人卻想到了他年時候道的時候，對著師父說的話。

  師父：「你修道是為了什麼啊？」;

  丹鶴說：「修道當然是為了仙啊！」

  當時，師父哈哈大笑，沒有說什麼。

  或許師父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人世間會變這番模樣，而他能夠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忽然間，丹鶴道人聽到了什麼聲音。

  「吼！」

  周圍的人還沒有覺，丹鶴道人手持那玉圭上的孔朝著殿外看去，便看到了祥陣陣，有著龍影穿過九天和兩界而來，發出龍聲。

  瞬間，他就明白。

  「時辰到了。」

  宮室之。

  既沒有旁人想像之中的父慈子孝人淚下的畫面，也沒有令人骨悚然的哀號。

  臨死的時候，溫績大部分時候都是昏睡中。;

  他渾渾噩噩地覺自己的魂魄就像是漂浮在之間，猶如一艘舟船起起伏伏，覺眼睛一閉一睜，便好像過去了很長時間，周圍的人也都換了一遭。

  所有人都守著自己，看著自己。

  等著他死。

  好似他還沒有死，這躺在龍榻之上的，便已經是一骨了。

  這種覺讓他極度驚恐無比，而後充滿了怒意，似乎要將那怨氣發泄在邊的每一個人上。

  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張著連呼氣進氣都已經費盡了全力，哪還能說得出什麼話來。

  最後，所有的想法都漸漸地化為了無力。

  所有的懼、怒、哀、怨，都源自於這逐漸腐朽的皮囊，因為其春秋鼎盛而至頂點，各種變得濃烈而熾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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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隨著油盡燈枯的一天到來，那各種也隨之散去，連懼、怒、哀、怨似乎都變得難以為繼，想要從裡發出來，也發不出來了。

  溫績躺在榻上，一時之間真正悟到了什麼是生死。

  當由生逐漸邁向死的時候，一點點死去的不僅僅是這副皮囊，連同他的緒和種種也都一點點隨之消亡。

  人雖未死，還躺在榻上著氣。

  實際上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死了，也早已經不再是昔日的他，連作為一個人的基本的東西都不復所有。

  「如何？」

  「如何才能留住這一切？」

  「如何才能回到往昔，變往昔的朕。」

  「去間，去龍庭，便可以留住了麼？」

  溫績以為自己到最後能夠坦然地面對生死，不過是拋下這百病纏的臭皮囊罷了。;

  但是真正發現這臭皮囊正是塑造了他所擁有的一切的時候，溫績卻又百般捨不得。

  而看著溫績的眼晴，一旁的溫神佑以為阿爺是擔憂他治理不好這個國家，跪在地上說道。

  「阿爺，兒臣定然會不負你所，做一個好皇帝。」

  最後。

  溫績哪怕方般不舍，也只能拋下這臭皮囊。

  捨棄掉了連同這副皮囊帶來的種種，前往了那幽冥之中。

  生死變換的那一瞬間。

  溫績的視界也看著外面的景象，看到了不屬於人世間的畫面。

  九鼎就擺放在明堂正殿之前，好似時時刻刻都在綻放著萬丈芒，化為一道香火柱連接著天上的旋渦，直接通往九幽之下的龍庭，連接著兩道。;

  而與此同時，這九鼎也化為了一個巨大的結界，讓普通的鬼神魂魄沒有辦法接近和進這皇城之中。

  讓那種種法神通，在這結界之不起效用，護佑著這人間大地。

  將死的時候，他看到了神龍從那沖天的柱之上的旋渦里鑽出，一點點地朝著他奔來。

  與此同時，天上傳來了聲音。

  「天子溫績功行圓滿，速速回歸龍庭。」

  溫績從「臭皮囊」里鑽了出來，爬在了那神龍上。

  而後隨著其一起，穿過那陣陣祥，鑽了那天穹之上的旋渦里。

  畫面一轉。

  溫績便站在了層層疊疊的山嶽般的宮殿樓閣之下，不遠是一座巨大的湖池，池上漂浮著一座如畫的樓船畫舫。;

  頭頂上金涌，但是遠卻是夜空。

  天上好似飄著星辰，但是仔細看又像是遊的螢火。

  突然間，湖邊有影出現。

  一頭九鹿越過湖水而來，一點點的朝著他靠近，而後漸漸的其背脊之上的九虹一點點的聚集了一個影。

  溫績立刻拜倒在地，即首說道。

  「雲中君！」

  溫績低下頭，高聲呼喊。

  「謝雲中君，渡我龍庭，不再那諸般苦楚。」

  溫績這個天子死了，雲中君也特意來接了他一程。

  不論如何，畢竟是在對方的治下九州一統，神道秩序才能夠這般安穩地建立起來。

  雲中君點了點頭，讓溫績起來。;

  「這本是你該得的，不必謝我。」

  仙人騎著九鹿而來，揮手便看見香火龍庭的大門徹底打開。

  龍庭深。

  朦朧神異的輝落下來，沿著層層階梯照在了溫績的上。

  「在這龍庭之中，你那王朝所在一日，這龍庭便會在。」

  「若是有一日覺得這龍庭之中待得倦了，亦可重新轉世迴。」

  「何去何從，爾可自決。」

  溫績覺得，自己怎麼可能會捨得離開這裡？

  不過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說什麼違逆仙人的話。

  只是說：「多謝仙人。」

  雲中君只是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騎著九鹿融之中消失。;

  而溫績則抬步朝著那座宮城之中走去，上方那已經逝去的昔日的臣子也在等候著他，口中高呼陛下。

  不過這龍庭不再管轄人間，君臣之間的份和界限也似乎並不是那麼明顯，

  但是對於溫績來說，此時此刻這畫面卻將他生死之間最恐懼擔憂的東西給抹去了。

  溫績快步上前，一一扶起那往日的臣子。

  臉上帶著笑容，心中說道。

  「留住了啊！」

  即使沒有那臭皮囊，似乎一切都還在。

  而另一邊。

  月神看著騎著九鹿的雲中君，開口問他，

  「你覺得他最後會選擇轉世迴麼？」

  雲中君：「大概不會，至不會主選擇。」;

  舒：「那你還提醒他。」

  雲中君：「他想要留住作為人和往昔全部的那些東西，可是有些東西是註定留不住的，他想要留住一些東西，也必然放棄一些東西。」

  舒：「當然，又想要長生不死，又想要保留著作為人的一切，做人怎麼可以像雲中君一樣貪婪。」

  溫績不知道的是，他目前這種留住也只是暫時的。

  讓其百年壽，然後在這裡獲得數據上的永生。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的所有和不再是來自於和大腦，而只是一段不變的記憶程序罷。

  他留住了作為溫績這個名字下的東西，但是卻漸漸地不再是一個人。

  當然。

  他也可以也可以選擇再一次進迴之中，重新開始。

  他會重新從一段程序，重新開始擁有了人的那部分東西。

  只是與此同時，他也開始失去了大量屬於溫績這個名字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