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洲坐在夏思云的病床邊,幫夏思云削水果。
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心思老是往別跑。
一下是剛剛唐音在病房里低頭畫設計稿的模樣,一下是小悅在車里尖哭喊掉下懸崖的聲音。
一下又是想象著,唐音得知小悅離世后,會怎樣撕心裂肺。
他明顯心不在焉,夏思云坐在床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
直到夏思云手拉了拉他的袖,輕聲不安地再說了一遍:“南洲,你是不是在恨我?”
沈南洲猛地回過神來,看向夏思云:“你說什麼?”
夏思云雙目紅腫,聲道:“是我害死了小悅,如果我拿我的命去償還,音音能原諒我嗎?”
沈南洲看向外面的天,都快天亮了。
小悅掉下懸崖,轉眼已經是昨天的事,卻還好像就是上一秒發生的似的。
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出聲安:“思云,別說傻話。事已經這樣了,你昨天也是不清醒,不能怪你。”
夏思云說得直掉眼淚:“可小悅都……我要去跟音音賠罪,音音要是恨我,要殺要剮我都聽的。”
說著就要起下床,沈南洲立馬阻攔。
夏思云奇怪地看向他,沈南洲言又止道:“唐音……還不知道小悅的事。思云,你先別跟說,我會找合適的時候再告訴。”
夏思云哭得哽咽,被沈南洲攔著,也沒再堅持要去。
沈南洲想來想去,或許唯一的辦法,也還是只能盡快讓唐音懷上孩子。
等唐音有了新的孩子,到時候再知道小悅的事,或許也能接得了一點。
至有了新的孩子,有了牽掛,肯定也不至于因為小悅離世而想不開。
他越想越,突然又想起來,唐音那邊他都沒吩咐保鏢看著點。
在夏思云這邊沒待多久,他就找借口離開了。
等回到唐音的病房,看到唐音還好好地坐在床上,在繼續畫設計稿,他這才松了口氣。
唐音剛剛是去了小悅的無菌倉那邊的,但無菌倉本來就是不允許家屬進去探視的,醫生護士自然阻攔進去。
在門外努力張了半天,也沒能看到里面半點東西,擔心被沈南洲發現,沒辦法也只能回來病房了。
手上的服裝設計稿,畫著畫著就畫了小孩的冬裝款式。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要將手上畫的東西藏起來。
正要藏,沈南洲已經手過來,將畫的那張東西扯走。
唐音面浮現不安,生怕再惹惱沈南洲,連累到小悅。
沈南洲看清楚上面畫的東西,神間閃過一異樣,但難得也沒有半點怒的意思。
他將紙還給唐音,語氣并不差地問:“給小悅畫的嗎,你打算給做服?”
唐音有些小心翼翼地應聲:“是,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我算了下時間,小悅出無菌倉的那天,剛好是元宵節。”
等小悅出了無菌倉,也算是重獲新生,至也該有一漂亮喜慶的服,來慶祝一下。
沈南洲強裝著鎮定:“服我可以找人幫你定做,你想要自己親自手也行。需要些什麼,我要明叔給你拿來。”
唐音有些期待地應著:“你讓明叔幫我買點大紅的布料吧,紅喜慶吉利。
我以前對小悅抱有很多的希,但現在算是死里逃生,我只希余生都能平平安安的。”
沈南洲面有些僵:“嗯,好,好的。”
唐音看了他一眼,總覺他今天哪里顯得有點奇怪。
不知怎麼地,還是忍不住又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小悅確實是你的兒。”
沈南洲居然也沒惱,在床邊坐下來,有些心虛道:“你不困?天都亮了,睡會吧。”
唐音看著他,覺他現在突然這麼溫和,有些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也或者說,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模樣。
有些慨:“我從來沒有過別的男人,以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誰也沒法比。你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當初沈南洲在山崖下救了,將背去醫院的時候,唐音也十三歲了。
算算那時候,沈南洲是十八歲。
后來時隔短短一年,唐音十四歲的時候,就再一次見到了他,對他深種。
說起來,沈南洲那時候就應該是記得的。
沈南洲就沒多想:“我值得你喜歡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看上我很奇怪嗎?”
當初他十九歲父母雙亡,跟夏思云一起回國。
在夏家第一次見到唐音時,唐音那雙眼睛都快掉到他上來了。
那樣的眼神他見得多了,對他趨之如鶩的人不計其數,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不過有一點倒也確實怪,別的人對他著迷,都是看著他的臉。
唐音倒好,他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他,卻是一直盯著他的手看,大概是害不好意思。
唐音也不知道怎麼的,追問了一句:“沈南洲,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十三歲那年,你救過我?”
沈南洲覺唐音現在像是腦子有問題似的,張就想回一句:“瞎扯。”
他沈南洲不到三歲就跟著父母出了國,后來從沒回來過,直到十九歲死了父母,才被沈老爺子接回沈家。
唐音十三歲那會,他還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麼號人,更別提救了。
可話沒說出來,他卻覺哪里不對,改口道:“怎麼了?”
唐音回想著那些往事,哪怕沈南洲如今變了這樣,那些事也永遠不會忘記。
只會當做當年的那個沈南洲已經死了,也是那個沈南洲,讓唐音能活下去,能活到今天,而不是死在了那個冷冰冰的山底下。
唐音輕聲應著:“那年夏思云的母親將我丟在山里,我慌不擇路滾下了山。在山崖底下奄奄一息的時候,你是唯一一個過來救了我的人。
沈南洲,我喜歡過你,不為別的,只因為那一天的救命之恩。我這種人沒過什麼溫暖,所以那事或許你轉眼就忘了,但我記得很深刻。”
沈南洲的面,跟冰寒天氣里凍結了的水似的。
他消化著唐音話里這些陌生而巨大的信息量,老半天,一個字都沒說得出來。
隔了好久,他居然還能問一句:“那你怎麼就認了出來,救你的人是我?”
唐音應聲:“我十三歲進的夏家,沈家老宅跟夏家離得很近。我記得那時候你總從沈家老宅里出來,臉上了傷,戴著一個面。
后來救我那天,你左手手腕被劃傷,留了疤。還有,我記得你的聲音。”
說完,又輕聲嘲諷地說了一句:“沈南洲,你真的變了很多,變得面目全非。
我以前都不知道,一個人的變化可以那麼大,就像是潔白的天使,變了面目可憎的魔鬼。”
沈南洲聽說著,下意識地想將左手放到大口袋里去。
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唐音第一次見到他,不是盯著他的臉,而是盯著他的手腕。
為什麼那天明叔跟他說,唐音問明叔,沈南洲之前臉傷的事。
他以為看手腕是因為害,以為問明叔,是因為想打聽他的事,想了解他接近他。
唐音了他十年,從十九歲的沈南洲,第一次見到十四歲的唐音開始。
這一點,沈南洲也堅信了十年。
沈南洲沒將手放到口袋里去,但也沒忍住將手往后藏了藏,沉聲道:“都多年前的事了,有什麼好再說的。行了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他甚至都沒等唐音再說一個字,直接大步出了病房。
到了走廊盡頭的窗前,他從大口袋里拿出煙盒,想敲出一煙來,煙盒里的煙卻掉了好幾到地上去。
他索將煙盒放到窗臺上,拿出手機給明叔打電話:“給我去查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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