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二合一）

帝都皇城這兩日鬧得不可開, 西地或許冷寂，卻也溫馨。

早起，陳夕苑同爹爹和師祖孫驍一道用早膳。用過, 三個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陳元初問了些昨兒賣酒的細節, 陳夕苑同父親說道了昨夜吃到的新鮮玩意兒“綠荷包”，孫驍偶爾上兩句, 一派和樂。

半晌後有家仆來報, 說是府外有人求見郡主。

還一次來了兩兒。

陳元初聽完，又開始謔閨了, “我們家小郡主忙得很吶。”

陳夕苑, “爹爹您都看到了, 是事兒找我又不是我找事兒, 本猜不著是誰。”

陳元初：“出去瞧瞧就知曉了, 讓師祖陪你一道去。”

陳夕苑欣然應下。

家中仆從引著陳夕苑孫驍二人往會客廳去, 期間, 細說了況。

其中一位到訪者, 乃南部首富魏家嫡子魏韻知的謀士，名喚祈年。

另外一個, 確切地說應該是一群人, 天祥樓來的，他們擡來的大箱小箱幾乎把門口滿了, 壯觀得很。

陳夕苑聽完，杏眸微亮。當下就聯想到是不是安瀾子好了些, 這李小貝為表謝，便過來送禮了。

想到這些, 人兒不有些歡喜。禮不禮當真是一點都不重要，能救一人命總是好的。

陳夕苑先去了會客廳, 祈年一瞧見，便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迎了上去。一眼過去，他便知曉自家主子爺為何忽然對顧家三郎起了勝負心。

清麗若芙蕖，又是顯赫至此，哪個見著了不想獨占？

“郡主，在下祈年，南部魏家謀士。”

陳夕苑纖手微揚：“祈先生請坐。”

三個人相繼坐下。

祈年隨後取了書函，遞給了在此間伺候的陳府仆從。須臾後，這書函來到了陳夕苑手中。

信細看，看完，眉眼染上了笑意，“魏公子這想法妙極，亦謝他相邀。今日申時，我定會去華樓瞧瞧。”

祈年聞言，不松了口氣。

“那祈某就不打擾郡主了，今兒申時，我等在華樓恭候郡主大駕。”

陳夕苑也不留人，“先生慢走。”

祈年離去。

一片靜謐之中，陳夕苑將信遞給了孫驍，“師祖也瞧瞧。”

孫驍花了些時間看完，由衷道，“自古英雄出年吶。”

昨兒顧紹卿和蕭弘玄華居前賣酒，今兒魏家嫡子華樓前贈種子授農技。皆是鋒芒畢，不帶一收斂。

“申時，華樓。”

“這魏家嫡子莫不是存了和顧三爭鋒的心？”

“或許吧。”陳夕苑如是答道，不見驚詫，也沒有擔憂。

孫驍奇道，“你就不擔心你師父會輸？”

陳夕苑纖白的手了下寬袖上的花紋，聲音和，卻著一如山的篤定，“顧紹卿不會輸。”

“為何？”孫驍不明山一般的篤定來自何。

陳夕苑當即回說，“沒有原因，但我堅信不疑。”

坐了會兒，緒歸于常。

一老一小起去了府外，一如府中人所說，門口滿了箱子t。大箱小箱前前後後擺了三排，甚是誇張。只是有件事兒同先前說道的不同，天祥樓主李小貝親至，這會兒正站在箱子的最前面。又或許是李小貝起初并不在，後面才來的。

“郡主。” 李小貝一瞧見陳夕苑，當即深鞠躬，喚的這一聲，話音裏笑意濃馥。

陳夕苑看在眼裏，角微微上翹，“可是安瀾好些了？”

李小貝：“托郡主的福，是好些了。”

陳夕苑：“那便好了，這些東西勞煩李老板拿回去罷，我不會收的。”

李小貝：“那怎麽行？這可是救命的恩。”

話落，跟著補充，“不止這些，天祥樓的地契我也給您帶來了。”

“田大發！”

他一喚，田大發當即上前，遞了個薄薄的黑木匣子到陳夕苑面前。

“郡主，這裏面裝的就是我們天祥樓的地契了。”

陳夕苑：“......”

越想越荒唐，不笑了聲，之後再難歇停。

“可是顧家三郎同你說的？那時我同他開玩笑的，李老板莫要當真。”

陳夕苑猜得一點沒錯，顧紹卿今兒又是四更天出的門，在去七寶村前，他跑了趟天祥樓。確定安瀾的病有所好轉後，他敲響了李小貝的房門。

見到李小貝的第一句話是：安瀾好了，我們談談報酬的事兒。

李小貝剛應，這第二句就來了，“我們小殿下看上了你的天祥樓。”

一瞬間，李小貝醒得徹底，這才有了眼下的種種。

時間回到當下，李小貝聽完陳夕苑的解釋，又是深鞠躬，“這是郡主應得的，請郡主莫要推。”

他這一嚷，天祥樓來的人全都跟著喊起來了，整齊劃一。

陳夕苑不有些頭疼，略一思忖，喚人去冉來。冉如風點樹，飛快掠至。雙腳剛落地，陳夕苑便同他說，“這裏便給你了。”

冉一瞧眼前陣仗，當即就明白了郡主的“苦”，他咧笑，同時略躬，“給屬下便是。”

陳夕苑又轉向李小貝一群人，“李老板，我今日還要上課，不方便久留。”

“冉，好好招呼客人，這些禮定是不能收的。”

冉再度折腰：“諾。”

代完，陳夕苑轉就走。

李小貝想追上去，“哎。”

結果被冉擋住，他一咧，出一口白牙，在下能折出來，“你幹什麽呢？都把我們郡主嚇著了。”

李小貝：“.......怎麽送禮，還能嚇著人？ ”

冉：“那要看送誰了，你要是把這些送我，我肯定不會嚇著，我還會跪地抱著你的喊爺爺。”

“要不是送我吧？你剛也聽到了，我們郡主不要。”

李小貝不腦補了冉跪地抱他喊他爺爺的樣子，一陣惡寒忽然襲來。

“離我遠點！”

冉：“那不行，郡主讓我好好招待你。再則我也是真實意地想和李老板你打好關系，免費讓我進天祥樓住一晚吧。”

李小貝：“怎麽劍聖的徒弟住店還要靠蹭麽？”

冉：“這怎麽能蹭呢？”

李小貝：“這不蹭什麽？”

冉：“這普天之下皆友人，去友人家住一晚不是什麽大事兒吧？”

話落，冉的手忽然一指，指尖對著的方向是顧紹卿的小院，“那是我師兄的院子，我請你去住一晚？”

簡直離譜！

李小貝笑開來，給某人氣的。心裏還在想，劍聖他老人家涵養真的好，要是他攤上這麽個徒弟，他能天天暴跳如雷。

這場“對峙”，最後以冉得意的笑李小貝狼狽“逃走”作結。無論是陳府的人還是田大發幾個，全程看得津津有味，直呼有趣。

......

七寶村的深，那一座老舊的茅草房前，顧紹卿又開始打磨石刀了。這短短幾日，他手指上的繭就又厚了一層。

他一幹就沉浸，完全不知時間過。一瞬，他忽然覺到背脊發熱，擡頭一看，金已經攀上了高峰，如瀑灑下，這般，背脊不熱才怪。

看了眼剩下的石頭，數量不，短時間是搞不完了，他決定往涼挪挪。結果還沒開始就聽遠有異，這異漸行漸近，是朝著小屋來的。

顧紹卿站起來，面向異的方向，話卻是朝著屋裏的老頭去的，“老頭，你仇家來了。”

他的聲音并不是很大，可穿力是極強的，敲破了牆面，明晰地停在了如蜚老人的耳側，

下一個須臾，如蜚老人的聲音傳出，“若真是我仇家，你當如何？”

顧紹卿：“你若是給我免去半天活，我可以勉為其難地為你斬殺仇家。”

這樣的話，下午他就能給某只小貪吃鬼做吊鍋了。

短暫沉寂，如蜚老人再度開腔，“那便如此。”

與此同時，“異” 越來越清晰了，在來人即將穿過半丈高的雜草從時，顧紹卿的劍了。赤冶劍帶起了冷冽氣浪沖向了來人，所過之，雜草被彎，或是直接被割斷。

“退！”

顧紹卿聽到雜草後有人喊，他的角若有似無的勾了下。

下一瞬，整個人掠向了雜草叢，不退反進。

“顧家三郎。” 當顧紹卿似一朵雲，輕盈懸于雜草從上時，正在與赤冶劍纏鬥的人看清了他的臉，眼有驚詫，“果然是你。”

方才他就看這劍眼，只是危急關頭沒時間細思，且他們與顧紹卿無冤無仇、沒理由會對他們下狠手。是以朝他們襲來的劍是神兵赤冶劍的念頭，來不及夯實便消失了。

沒想到......

“你為什麽要殺我們？” 高大冷肅的中年男子刀一斜，將赤冶劍再度擋開，顧紹卿趁此收回了劍。

“問了，你們就可以不死了麽？還是做個明白鬼，就不用下修羅地獄經烈火焚燒了？”

中年男人被這番狂妄言語給氣笑了，“那便瞧瞧，今兒誰會死在這裏。神兵赤冶，它的主人該不會只會逞口舌之能吧。”

至此，多說無益。

一刀一劍，頻頻相撞，聲聲尖利能刺骨。那劍，刀，烈盛大，也是不住。

極短的時間，兩人已對了近百招，而顧紹卿一個年人，瘦削單薄，竟也沒有一下風。雖說顧紹卿是存了殺人之心而中年男子只是想試試年的實力，一個傾盡全力一個還收了幾分心境大不相同，但各種因素綜合考量下來，有一點毋庸置疑。

那就是顧紹卿他很強。

他只需平穩地長起來，說起江湖和世家門閥，想稱霸，都不可能跳過他。

但......

這位中年男子亦不是普通人，他是鎮北軍的一位高級將領明煥。他和顧紹卿一樣，系出名門後又跟隨名師學習。在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一類人，都不喜歡輸。

一番纏鬥過後，明煥意識到收著打不可能贏顧紹卿，他的眼神變了，握著刀柄的手更加用力了。

顧紹卿到了他的變化，他冷冷嗤了聲，赤冶劍似到了他的戰意，嗡嗡響著。

某一瞬，兩個人同時了。

刀與劍，再次相抵。幾十招過，兩個人仿佛都厭倦了這種纏鬥，不約而同傾盡全力，意一招定勝負。

兩力量于半空中撞，砸出了驚天巨響。下一個頃刻，氣浪四濺，毫無章法的暴地散去。

了草，砸了人。

一片狼藉。

顧紹卿和明煥也到了影響，頻頻往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

兩個人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就在這時，如蜚老人的聲音傳來，笑意濃郁，“明將軍，裏面請。”

頭上頂了雜草的顧紹卿：“......”

這老頭，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

“顧家三郎怎麽在您這？” 明煥和幾個士兵進了茅草屋，好奇打量間，明煥回頭看了眼在茶塌張羅茶水的如蜚老人一眼，低聲問道。

如蜚老人：“這孩子為了給你們家小郡主尋一枚合意的暗，擱我這做工相抵。”

“你們要的那批石刀都是他打磨出來的，他力渾厚，做起來沒那麽費力，進度喜人。”

明煥的注意力被這話牽，他顧不上在看如蜚老人的這些稀奇玩意兒了，踱到茶塌旁坐下，“他和小郡主很是要好？”

明煥第一次來西地，雖沒見過陳夕苑，但畢竟脈相連，有種天然的親近。認真計較起來，他是陳元初的表哥，也就是陳夕苑的伯伯。

如蜚老人睨他一眼，“很是要好。”

頓了兩息又說，“說不定陳家和顧家能結姻親。t”

明煥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如此這般，顧家三郎也算是我明家的婿了。”

“話說回來，這顧家三郎功夫真不錯。最後那一擊，我是真傾盡全力了，結果還是......”

打了平手。

“他多大？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

如蜚：“差不離。”

明煥由衷嘆道：“果真是英雄出年啊，那他怎麽不去軍營歷練？這長起來，顧家又將添一位名將。”

如蜚老人沒立即應，待到熱水滾茶濃郁茶香茂迸發，他為明煥倒了杯熱茶這才細細道來。

末了，“如果有的選，那臭小子不會想姓顧，他怕是死也不會想進顧家軍了。”

明煥一聽，眼中泛出異彩。

“那您說，若是我邀他去鎮北軍，面大麽？”

如蜚老人想都沒想，“不大。”

明煥：“此話怎講？”

如蜚老人：“去了軍營，怎麽見小郡主？他不在邊守著，媳婦兒被人搶走了怎麽辦？”

“換是你，你能舍得啊？”

明煥：“.......”

話這麽說沒錯，但撞見難得的將才，哪能這麽輕易放手。

“可他才十六七歲，正值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再說了不闖出一番功績，他拿什麽娶郡主？”

“顧家三郎確實聲名在外，但他的對手可是龐大的世家門閥，靠單打獨鬥可不行。”

如蜚老人被明煥吵得耳朵疼，“你要是覺得你能說服他你就去，逮著我個糟老頭子說個什麽勁兒？我又不是他什麽人。喝茶喝茶，喝完你就去找他，順便試試石刀。”

一盞茶還沒空，明煥就出茅草屋找顧紹卿了，究其源，一是惜材二是心裏急啊。

明家下一代，雖說也有出挑的存在，但是他必須很公正地說一句，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及顧紹卿。

先前的對峙，年懸于枯草之上，看著他的眼神寡淡如水，不帶一懼怕。他是真的確定若正面對上他也能殺死他。事實也證明了，他的篤定并不是海市蜃樓憑空幻想，他是真的有這個實力。

而冷靜、無上的實力、還有敏而篤定的自我判斷，這些都是一個驚才絕豔的名將必須備的。追古溯今，都稀罕得很。如此，他還怎麽保持鎮定。

“紹卿。” 明煥來到顧紹卿邊，默默看了他一會兒才喚他。

顧紹卿扭頭看了他一眼，“明將軍，方才多有冒犯之，請將軍莫怪。”

明家人，和郡主沾著親的。

眼前這位，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是的某位表叔伯。

明煥見他如此客氣，心中不有些歡喜，“沒有冒犯，就算冒犯了，也是如蜚老人的錯。他定是沒有同你說起我，你若知道我是明家人還會拿劍尖對住我？”

顧紹卿如實說，“不會。”

明煥笑了笑，隨後迫不及待地叩了正題，“紹卿，我有一事想要問你。”

顧紹卿：“明將軍但說無妨。”

明煥：“你有沒有想過去軍營歷練？我覺得以你的天資和能力，定是能在那裏闖出一番功績。”

他故意略去了顧家，以免勾起顧紹卿的傷心事兒。他不知道的是，顧家現在在顧紹卿眼裏，屁都算不上。

顧紹卿回了，不見一耽擱，“沒想過。”他說這話的時候神很淡，目也不見躲閃，很明顯說的是實話。

明煥：“為何？”

顧紹卿這回花了些時間思忖，“我對功績沒興趣。”

還有一些，顧紹卿沒說，

從前也沒人護過他，那他為何要去護佑衆人。現在這般隨心所不好麽？守住陳夕苑一人就好了，現在他便能做到了，還要什麽功績？

年似風，不曾為誰停駐。如今亦是，只是這風，開始有了牽掛。他意識到了，卻仍想保有這份牽掛。

人各有志這個道理，明煥是知道的，擱平時，顧紹卿都這般說了，他定是不會強人所難。然而今日，終歸不是平時。他多說了些，有關北地，有關北地的兩個國家安槐與龍元。

和肆意浪漫的玄昌明晃晃好戰的闋歌國一比，這兩個國家看著像是存在不強，實則不是。

這兩個，才是瀧若真正的大患。

近兩個月來，邊境時有惡鬥，雙方各有死傷。一次比一次濃郁的腥氣浸了北地的地，蔓延至群山，國界碑兩邊的戾氣都被勾了，這也就是他們向如蜚老人定制暗的緣由。

就拿顧紹卿打磨出的這些石刀來說，明家軍駐守盤螭山，于高地，投擲石刀，能輕易克敵。另一方面，石刀的價格比起其他兵相對低廉，用其克敵，能節省大量的經費。

“北地戰是遲早的事兒，這兩年，那兩國屢遭天災，資源匱乏，都在加快這一天的到來。”

如今，那裏還有兄長鎮著。

那下一代呢若明家無強將出太後年事已高，聖心往何去誰也猜不到。

若陛下將明家軍與他人之手，讓明家後人屈從于非明姓之人，幾代累積，誰能甘心？與其這般，不如主出擊，尋一個同明家有牽絆之人。

眼前這年，是極為合適的人選，然而顧紹卿的心不在此。即便加上今次，已經有三個德高重的大人同他說及這事兒了。

第一次是師父姚寒江，第二次是如蜚老人，第三次是眼前的這位明將軍。

“這些與我何幹？”

“而且，我并不想離開西地。”

說完這些，顧紹卿目撤回，再度專注于他手中的石刀。嘎吱嘎吱聲響起，外面的一切都同他沒有關系了。

明煥在原地停留了會兒，確定顧紹卿不會再搭理他才轉回到茅草屋。

一看到他，如蜚老人就笑開來，多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失敗了？”

明煥回到他邊坐下，“天才，大都固執。”

固執，追溯源頭，就是他們對自我的篤定。

他們只信自己。

“你倒是會寬自己。”

如蜚老人給明煥換了杯新茶。

“若你真的存了這個心，我給你指條路。”

明煥面欣喜，“老先生請講。”

如蜚老人：“從小郡主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