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陳夕苑送走了趙逢玉, 便讓繪靈卻吩咐管家備車。又喚了個侍衛帶話給冉，省得父親和師祖吃午飯時尋。

霍管家辦事兒素來麻溜，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陳夕苑已上了馬車, 徑直朝著徐家大宅而去，速度比平時快了許多。

抵達, 下車。

徐府侍衛以先一步在等了, 先前還隔了老遠，他們就認出了馬車是自家郡主的。

一見著人, 連忙行禮, “郡主怎地忽然來了？”

陳夕苑和笑笑：“臨時有點事兒要尋舅母和大表哥, 可都在家？”

侍衛：“在在在, 這會兒正在用膳呢, 郡主裏面請。”

兜轉一陣, 陳夕苑來到主樓的膳廳, 瞧著偌大的一張圓桌, 只有三人在用膳，空得。徐家大爺一如既往缺席, 老爺子許是出門耍了, 今兒也不在。

“夫人，大二, 郡主殿下來了。”

侍衛低低一聲，引得桌間三人齊齊看了過來, 徐景亦當即跳了起來，幾個闊步來到了妹妹邊, “怎地這個時辰過來，可用膳了？”

陳夕苑笑瞇瞇瞧他, “并未用膳。”

徐景亦：“荒唐，大荒唐。什麽事兒值得你不按時用飯？”

陳夕苑給自家這野馬哥哥逗得咯咯大笑，“二哥，你這說荒唐的樣子簡直和外祖一模一樣。”

徐景亦回以理直氣壯，“我是他孫子，和他一模一樣很稀奇？”

“不稀奇。”

“不稀奇你笑那麽大聲做甚？”

吵吵鬧鬧間，柳氏已經喚丫鬟多放了一套餐上桌，也沒忘人去廚房端盅燕窩過來。

家裏這個，別人不知道還能不曉得？胃就比貓大點兒，還沒怎麽吃，便著小肚皮說自己好飽好飽了。

一盅燕窩，就差不多能將喂飽了，頂多再吃點菜。正因為如此，柳氏沒再菜。

“都過來罷。”

“諾。”

坐定。不過片刻，一只清雅絕的青瓷盅擱在了的面前。

徐景亦替挪走了蓋子，服侍得相當到位。“先吃，吃完了再說。”

陳夕苑起得早，又讀了一早上的書，這會兒還真是極。聽從了二哥的建議，乖順地將那一盅燕窩吃完又用了些飯菜。

徐景添等妹妹吃得差不多了，笑著謔，“今兒我們家小殿下都幹什麽了？狠了的樣子。”

陳夕苑循聲看了過去，等裏的食咽盡了，“在心大哥的事兒呢。”

徐景添雲裏霧裏，“心我的事兒？”

柳氏和徐景亦都來了興致。

徐景亦這個不講規矩的，直接走了陳夕苑手中的筷子，“哥哥看你也吃飽了，現在專心說事兒罷。”

陳夕苑：“......” 這絕對是親哥。

接下來的時間，陳夕苑把早前見到趙逢玉的種種全都說了，細致，無一。

末了，問徐景添，“哥哥是怎地想的？”

徐景添沒立刻答，不是不想，是未能夠。在這一刻之前，他以為他和趙逢玉之間已經完了。他雖對存了好，但這種好經不起母親那般磨。但猝不及防間妹妹又來告訴他，趙逢玉也對他存了好，甚至為了這份好行果敢之事。

驚詫之餘，他的心了一團。陳夕苑問完便沒再催他，事關婚姻大事，多謹慎都不為過。

柳氏大抵也是這麽想的，也沒有出聲催促，兀自和陳夕苑說話，“這姑娘，倒是個有想法的，敢打敢拼。”此番言語之間，對趙逢玉的贊譽難掩。

陳夕苑：“誰說不是呢？我初初聽見，便覺得這位姐姐值得任何幸福。”

“或許慌懼，但果敢熾熱。夕夕覺得，子當如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行努力之事，何來恥之說？”

小姑娘說這話時，著一特別的勁兒，不止是柳氏和徐景亦，連先前怔愣的徐景添都被逗笑了。

徐景亦謔，“到底是大哥娶媳婦兒，還是夕夕你呀？”

柳氏：“住。”

徐景亦：“知道了，陳夕苑就是‘說不得’。”

柳氏：“知道就好。”

經徐景亦這麽一鬧騰，此間氛圍趨于輕松。

徐景添也有了決定，

“母親，我想娶趙姑娘。”

這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略去任何了，可後續，麻煩至極。就趙母那關......但柳氏了解自己的孩子，若是不喜歡，就算趙逢玉再果敢熱，他都不會應。逢玉那孩子又確實不錯，家世樣貌，皆無可挑剔。

思前想後，柳氏難得的犯了愁。

陳夕苑卻在這時攏住了柳氏的手，輕聲語，“舅母莫慌，夕夕已有妙計。”

略講完，柳氏的心跳都失了常序，“我的小祖宗，你膽子什麽時候這麽大了？連你爹和白相都敢算計。”

陳夕苑：“還有我五叔。”

柳氏被氣笑了，拿指尖了的額間，“你喲你。”

陳夕苑：“就一段良緣，他們會歡喜的。”

柳氏被說服，小東西的方法雖然劍走偏鋒牽扯衆多，但自高而下，一錘定音，能夠省去不麻煩。

另一方面，是欣又歡喜，曾經抱在懷中都怕傷著的糯團子，如今已蛻變絕模樣，變不驚，淡定做局。

心裏裝著事兒，陳夕苑沒在徐府多待便踏上了回程。一回府，便喚了繪欣包了十數份禮盒，明兒一早以“春禮”的形式贈與西地衆貴。禮盒中皆放了浸過香的紙卡，卡上陳夕苑親寫了祝語。

若幹年後，陳夕苑登基為帝，這些個貴大都了高門貴婦，手持帝墨寶，歡喜又得意，無論在夫家和娘家都能橫著走。

趙逢玉的那份，陳夕苑正面題了祝語，背面不起眼的位置繪了朵花，花中寫了兩字，“功”。

乍一看，也是句祝福的話。就算趙母截了這禮盒看了信，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一切妥帖，未時過半。陳夕苑沒時間午睡了，可仍舊神熠熠，到了學堂，孫驍已經擱那等了。

“師祖。”一瞧見他，陳夕苑躬行禮，有從側窗照了進來，瘦削的影被攏其中，了的一份子，灼灼明亮。

孫驍本在讀書，手旁放了一盞熱茶，茶煙寥寥，書香清冽，好生的愜意。他先前似乎很沉溺，陳夕苑進來他竟沒有察覺到，喊了，他才凝眸看了過來，“你這一日日，怪忙的。”

陳夕苑踱到自己的書桌後坐下，才回說，“可不是？但還是那句話，都是事兒找我，不是我去找事。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趙家小姐來尋，又和大表哥相關，夕夕沒法置事外。”

孫驍低悶的嗯了聲，仿佛是在表示贊同。

陳夕苑頓時來勁兒了，噼裏啪啦又是一長串，不過這次并未拘泥于趙家嫡和大表哥的婚事，經由此事在憧憬未來，t一份道與誰聽都會覺得是在異想天開的憧憬，“若是未來有一天，子能自行決定嫁與誰甚至不嫁、能夠擁有自己的事業、世界不再局限于閨閣和高門大院那該多好啊？”

父，夫，子。

該只是們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師祖，您覺得這些有可能實現嗎？”

孫驍沒笑，也不曾覺得是在異想天開。他在短暫地思忖後非常認真地回答了的問題，“有，但是你和我都注定看不到了。”

“由嘉應皇太後可見，只要發掘得當，子有不遜于男子的智慧和力量。可為什麽沒能駐邊保家衛國？為什麽要從廣袤的天璽城去往帝都，一世都被困于方寸之地？”

“夕夕，你的老祖宗已是當世最強的子了，都未能夠，更遑論其他人了。”

隨著孫驍越說越多，陳夕苑心中的激昂散去大半了，殘餘寥寥，隨時可能消失殆盡。

孫驍看著忽然蔫的小姑娘，只覺可，一顆心得一塌糊塗，他不出聲安，“但不能夠，并不代表後世不能夠，永遠不能夠。它需要每一個像小殿下一般早早覺醒的小姑娘去拼去鬥，以自己的能力去影響趨勢的走向。”

“就拿嘉應皇太後來說，在為後的那些年，力排衆議開辦子學堂，太醫院開始有醫，膳房開始有廚師......”

“我想，最終的目的，是未來有一天有姑娘能彌補的憾。”

一戎裝，保家衛國。

陳夕苑離開帝都的時候還是個四歲剛過的小娃娃，自那之後，就再沒見過嘉應皇太後了。

對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周圍人的講述和贊嘆，但從未有一次，似今日這般鮮明生。

不腦補了年輕的天璽城嫡，鎧甲在，三千青被束起，亦或是幹脆剪短了去。手持長槍，筆直地站在天璽城的城樓上......

那畫面太過好了，陳夕苑不彎了彎，杏眸中似忽然落進了星星，亮著異彩。

孫驍看在眼裏，不想，這或許就是天意。在明嘉應即將離權利中心時，又一位子走了進去，著明嘉應，尊敬仰慕。若有能力，勢必會延續明嘉應之前的鋪排，如此一代又一代，轉機說不定就真的來了。

這個下午，孫驍原是打算和陳夕苑聊聊回帝都後的施為，但經過先前種種，他改了主意。

什麽都不說了。

順意而，隨喜而往，甚好。

這一日散學後，陳夕苑拉著孫驍去華樓吃花椒魚。午間那會兒便打算出門耍，結果被打斷忘了幹淨，緒松弛時又記了起來，直呼今日勢必出門耍一通，不然晚上定是睡不著。

孫驍沒有不同意的，一提到華樓的花椒魚，他的胃口就來了。

陳元初收到消息時，無奈失笑，但認真計較起來，歡喜更盛。他在意的人能夠彼此陪伴治愈，狀態越來越好，他怎麽能不歡喜？

若不是今晚要見長汀旗下的各位大掌櫃，他也跟著去了，趣味是可以遇見的。

一老一小門路地來到了華樓，老板秦三得不在，但掌櫃一眼看過去就認出陳夕苑來。他當即走出櫃臺迎了上去，熱切地打著招呼，“郡主殿下，可是來吃花椒魚？”

不熱切怎麽行？這可是他們華樓的財神爺啊，自從賣酒那日，郡主現華樓還擱這用膳了，之後日日都有人來問郡主那日吃了些什麽。得知郡主最花椒魚後，這幾日，華樓的花椒魚供不應求。

他尋思著，要不是多給郡主介紹幾樣新菜。若是巧有喜歡的，他也算為華樓拓出了新的商機。

這番念頭浮出的下一瞬，“我們店裏又開發了幾道新菜，也是麻辣口味，郡主和老先生要不要試一試？”

為了開拓新商機，掌櫃極盡細致，“每樣都給上一點兒，免費的，就是想勞煩郡主和老先生給提點意見。”

孫驍：“是想要意見呢？還是想借郡主的影響力開辟新熱點吶？”

掌櫃：“......” 老姜，真辣。

瞞不過，便只能實話實說了，“都有。托郡主的福，我們華樓的花椒魚如今風靡西地，臨州都有人過來吃。”

陳夕苑笑，“那便都上一些吧，我和師祖都好這一口。”

掌櫃見應了，頓時歡喜盈面，“哎哎哎，多謝郡主和老先生。兩位是想去上回的包間，還在在大廳”

陳夕苑：“在大廳吧，上回那個靠窗的位置，熱鬧。”

掌櫃：“好勒。”

掌櫃親自將兩人帶到了窗邊，等他們坐定，“二位先坐，茶點和飯菜很快就來。”

陳夕苑聲道，“你忙你的，不必刻意招待。”

掌櫃離去，沒多一會兒，就上了兩壺喝的。據店小二介紹，一壺是秦老板珍藏的花茶；一壺是店裏剛煲的桂花酸梅湯。

“掌櫃說晚膳喝茶怕影響兩位貴人的睡眠，斟酌著備了這兩樣。若是實在喝茶，也可同我們說道，即刻換。”

陳夕苑笑著回說：“不用了，掌櫃想的很是周到。”

“你去告訴他，有此服務，華樓何愁不興旺發達？”

店小二歡喜離去。

陳夕苑的目從面前的兩支壺上掠過，“師祖想要哪個？”

孫驍道，“桂花酸梅湯吧？瞧瞧同別的有何不同。”

陳夕苑：“夕夕也是這麽想的。”

陳夕苑親自給孫驍斟了杯酸梅湯，繪欣繪靈其實跟了過來，但這般時刻，陳夕苑不人伺候。

初時們不理解，但漸漸地，們覺得是有道理的。就拿現在來說，喝了郡主殿下親手斟的酸梅湯，老先生上沒說什麽，可那眼兒臉吶，皆氳了笑意，歡喜明晃晃。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閑聊幾句，半杯酸梅湯下肚，店小二開始上菜了，除了花椒魚還是用大盤裝，其餘都是小小一碟，上齊後一數，總共十七碟。

孫驍不失笑，“難怪華樓有今日這般規模，名氣。”

“秦老板得好好守好這位掌櫃，換個人定是沒這般好了。”

陳夕苑深有同，“誰說不是呢？”

一老一小開始用花椒魚，吃得正開心，忽聽樓下有人對著華樓臨街的窗嚷，確切地說，是沖著和師祖前一桌的男子嚷，“老郭，聽說了嗎？”

一男子聞言倚向窗邊，“什麽？”

“那闋歌國的二皇子昨兒深夜在碧華閣借酒行兇，非讓人賣藝不賣的綠樺姐姐陪他過一夜。”

綠樺是碧華閣的活招牌，西地聞名的大人，琴棋書畫樣樣通，還有一把好嗓音，連陳夕苑這個很出門的人都聽過的豔名。

老郭自然也是知道的，聞言，他面鄙夷之，“這闋歌國皇子怎地如此的沒有教養，綠樺姐姐都說了賣藝不賣，他怎地還強迫上了？”

“誰說不是呢？”

“後來怎麽了？”

這兩個男子你來我往，竟當街聊起來了。

不僅如此，很多人在朝他們聚攏，等著這事兒的後續呢。

陳夕苑：“......”

不想承認，自己也悄悄豎起了耳朵。

窗下的那名男子是有些說書天賦的，短暫地停頓，將衆街坊的興致吊到了高，他才又繼續說道，

“後來啊，他遭報應了。”

“什麽報應？詳細給說說。”

“對對對，快些，莫吊我們胃口了。”

街上那男子沒再猶豫，許是怕知道的人不夠多，他拔高了聲音，“他糾纏綠樺姐姐之時，忽有一陣詭異的風掠過，大人被帶開了些。就在這時，那坯頭上懸著的花燈不知怎麽地掉了下來，有去過的吧？碧華閣的吊燈恁大了，這要是筆直砸中頭，這坯腦袋能被砸開花，腦/漿能崩一地。”

陳夕苑忍不住腦補了那畫面，“......” 花椒魚都沒辦法拯救的胃口了。

“那最後砸中了嗎？”

“頭沒砸中，砸中了胳膊。不過傷筋痛骨一百天，也夠他的。”

“胚活該。”

“敢冒犯我們西地的大人，天都容不下他。”

衆人以為這就是報應的全部了，豈料，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後面這闕歌國二皇子還連遭了幾次意外，比如乘坐馬車尋醫的途中，馬兒被突如其來的鬼火驚嚇，拖著袁知弗拼命狂跑一通。跑完，大事兒沒有，但還是把袁知弗和他的那兩個親信折騰得夠嗆。顛簸一路，也吐了一路t，車廂打開時，滿是酸臭的味道。

據知人士聲稱，還有那不可言說的氣。

話畢，當即有人問他，“這又是風又是鬼火的？這闕歌國二皇子不會是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

“誰知道呢？”

“那他報了嗎？”

“報了也沒用啊，老爺還能管得了風和鬼火？”

陳夕苑起初只是聽個樂，直到這一句在耳邊凝實，的一些記憶被勾。

昨晚，和顧紹卿閑聊時，他有提到過要收拾袁知弗。難道昨晚離開後，他又出門了？這風和鬼火，特別符合顧家三郎的行事風格。

越想越覺得是他！

吃完飯回去就問問。

熱鬧過後，這一片重歸平靜。

陳夕苑和孫驍繼續用餐，因為急著見顧紹卿，人兒用膳的速度不知不覺加快了些。孫驍許是看出了些端倪，角若有似無地了下，但他沒說什麽，兀自吃著。

這會兒誰也沒想到，茶足飯飽，他們離開時，有幾個人從樓上的雅間下來，目不經意掃到了窗邊絕乎乎的小人，停頓片刻，腳步虛浮地朝著窗邊走來。

“小人，吃花椒魚啊？”話音輕浮，著濃郁酒氣，朝著陳夕苑的方向拂來。

還隔著老遠，陳夕苑都深不適。

微微擰起了眉，暗三願，同一瞬，有劍風忽至，從那人的耳邊呼嘯而過，須臾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