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心里有多麼惶惶不安。

顧文君也只能著頭皮走進慈寧宮門，剩下的只能隨機應變。

本來打算拖延，可是眼見這小常嬤嬤行事如此詭異，顧文君只好放棄了纏住公主的打算。因為一旦有什麼不對，小常嬤嬤時刻都有可能強行手。

“沒想到你還有點用。”

后傳來小常嬤嬤冷的一瞥。

讓顧文君不寒而栗。

走到門檻前，顧文君倏地停住一刻，狀似隨意地探問：“太后這幾天況如何？”

側頭向慈寧宮門的宮人問了話，是想要傳遞一些暗示。但那小常嬤嬤隨即便截住了話頭，冷冰冰道：“顧公子，太后到底怎麼了，我們進去看診就行了。”

守門的人看來看去，還是疑地挑起眉，似乎是想問小常嬤嬤是誰。

還有不眼神落在那扮相尤為致的蕭允翊上。

嬤嬤和宮也就罷了，只是有一些臉生而已，可是蕭允翊卻一眼就能看出不對。雖然被小常嬤嬤拉到了后，還低下了頭，不打算吸引視線。

那些看到公主正臉的人，除了顧文君、滌桃還有逃走的劉喜，幾乎都是死的死，傷的傷。

要是這些看守慈寧宮的宮人也看了，只怕也要沒命。

不等他們繼續細看，顧文君連忙打斷說：“嬤嬤說得對，我們還是快些去見太后吧。”

“等等。”卻是之前一直催促的小常嬤嬤發話。

那雙鷹鉤的眼睛往后一掃，便命令：“太后娘娘向來喜靜，加上陛下也沒有完全撤了令，顧公子帶兩個人進去看病就夠了，你們幾個留在門口，和這幾位大人們一起守門！”

蕭允翊形不，其余宮齊齊行施一禮，口中應喏。

“是！”

小常嬤嬤這番表態，主把一大半人都留下來，反而讓原先守宮的宮人們放了些心。

可只有顧文君心里清楚，小常嬤嬤之所以不讓那些宮跟著一起進殿，只是想要派人監視慈寧宮門口，一有什麼風吹草，立刻可以通風報信。

既守住了慈寧宮的門，也堵住了顧文君的退路。

又或者，這些守宮的人發現不對，要傳信。

這些看似弱不風的宮們也可以一瞬間就化為劊子手，手起刀落殺個干凈。

“顧公子，我們進去吧。”

安排好了一切，小常嬤嬤才滿意地勾起一笑，一道道細紋凝在邊像是預示不詳的蛛網。

顧文君應下往前走。

可每一步都是灌滿了鉛。

小常嬤嬤和蕭允翊是跟在后面進去的，卻比這個領路人還要泰然自若。

們與太后甚，是這慈寧宮，都不知道來了幾回了。顧文君這個只來過兩三次的人又怎麼能和們比。

可們表現得越是稔，顧文君就越是惴惴。

不一會兒就有殿里的宮人迎出，訝然一問：“顧公子今天怎麼來了？不是應該——”

“太后娘娘在哪里？”

見著那一張比一張還要陌生的臉，小常嬤嬤蹙了眉頭，直接打斷話問。

小常嬤嬤面瞬間一冷，發皺的皮全部繃，眼眸鋒利語氣森寒。

宮外守門的人換了也就罷了。

怎麼連慈寧宮里面的人都給換了？

那小皇帝也太逾越了！

更讓小常嬤嬤驚疑不定的是，陛下這一連番打，太后娘娘竟然能忍得下。要是換做以前，早就寫信來讓季家出頭了，哪里還會等到季貴妃邊的太監來傳信。

那小宮人被嚇到，不確定地看了顧文君一眼，才恍然一指臥榻，“太后在休息。”

“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都在看顧文君的眼？”

小常嬤嬤心里生疑。

這個顧文君不是因為沒辦好事，被陛下厭棄了嗎？為什麼這些宮人還如此敬重這個無名無分的平民年？到底還瞞了什麼？

顧文君眨了一下右眼，裝得隨意扔出一句：“還請通報一聲，有人要見太后娘娘。”

故意模糊了主語，就是想讓這個小宮人傳遞消息，好讓那扮演季太后的常嬤嬤有準備的時間。

可是小常嬤嬤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手上施力，直接就帶著顧文君往臥房走去。

“不用了，醫者無需忌諱那麼多，太后不會怪罪的！”小常嬤嬤生得頂了一句，就和允翊公主推搡顧文君往里面走。

也不讓那個宮人帶路。

這里是們從前生活的慈寧宮，本就十分悉，而且一年來本毫無變化，無論是小常嬤嬤還是蕭允翊，閉著眼睛都能走到太后的寢臥。

件擺設都是一模一樣的，可這里的人卻都變了。

“太后……該不會真的出什麼事了吧？那樣要怎麼和季大人代？”小常嬤嬤也不由得越來越張。

越急，手中作就越大。顧文君幾乎是被人強行拉過去。

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心里沒底。即便這樣制于人，顧文君還是抓住機會在寢臥門前急急地喊了一聲：“太后娘娘，打擾了！”

小常嬤嬤如驚弓之鳥般收子，生怕這聲喊話，是什麼謀的信號。小常嬤嬤原本只是推顧文君，現在卻猛地提起顧文君的領子，冷警告。

“顧公子，你要是敢擺道設計，我一定會讓你后悔的！”

蕭允翊如魚得水，更加自在地松了子骨，毫不遲疑地拉開太后寢臥的門，“嬤嬤你也太謹慎了。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母后就是了。”

說完，蕭允翊便掛起笑臉，想也不想地沖向里面的人影輕喊：“母后，是允翊來看你了！”

小常嬤嬤眼疾手快，把顧文君往寢臥一推，反就合上了臥室的門。

因此小常嬤嬤也錯過了，那“太后”翻坐起，不敢置信瞪大的眼睛。

“怎麼可能，你們……！”

假的常太后吶吶張口，卻駭得快要失語。

顧文君也不管小常嬤嬤了，飛快地走到常太后前行禮，“太后娘娘，請恕文君冒著看病診治的名義拜見，饒了我這一次。”

上說的是這些堂而皇之的說辭，都是應付小常嬤嬤和公主的。

其實顧文君只是想要走近一點，查看常太后今天的易容喬裝。

“萬幸！”

顧文君差一點要松氣，還好提心吊膽憋著這口氣的，沒有呼出來，讓小常嬤嬤警覺。“太后”闔眼睡覺也沒有褪去那妝容！

但是常太后只有那五肖似，材料墊高的鼻梁和額頭，還有描畫好的眉眼，沒有太大相差。寢臥窗門閉，線昏暗，模糊看過去，沒有那麼容易認出來。

可看神態音笑，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了。

因為常太后已經嚇得快要魂飛魄散，兩只瞳孔都在發抖。

任誰一覺醒過來，便見到這世上最不愿見到的人，都會六神無主的。一個是主子的親生兒，另一個卻是自己的妹妹。

都是常太后認識的人。

然而早已經不是跟隨季太后的“常嬤嬤”了，而是幾乎以假真的“常太后”。假的，自然就最怕被揭穿。

常太后怕呀！

“母后，你沒有事吧？請母后別怪顧文君，是我讓他帶我過來的，母后也不要生氣，我是擔心才跑來的。”蕭允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竟然還到常太后邊撒。

仿佛和之前那個冷的行鞭人本無關。

在外面小常嬤嬤一提到太后，蕭允翊就會俏臉收，出滿目怒容，似有不滿。

可一到慈寧宮，蕭允翊卻裝出一副小兒姿態。

顧文君看了一眼，那公主殿下的眼底深明明仍是一樣的冰冷，毫無容。覺得古怪，暗暗打了個冷。

用力瞪向那嚇得發癡呆怔的常太后。

“太后娘娘！公主在問你話呢。”

把常太后的魂給驚了回來，含糊得應聲：“額……嗯。”

這反應冷淡，疏離得很。

但蕭允翊和小常嬤嬤卻似乎都十分習以為常，蕭允翊還急急解釋。

“是！我知道我不該回宮，可是母后，皇兄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了！他竟然打著什麼狗屁刺客的名義，把你幽這麼久，要不是貴妃表姐派太監傳信，我還不知道！”

常太后面僵，一也不，不敢應聲。

那眼圈外涂抹了一層又一層，常太后的眼睛難以轉，只能偶爾往小常嬤嬤那里斜去一下，然后又恢復僵直呆板的平視。

蕭允翊追問：“可是那刺客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兄真的抓到了人，難道并不是他編的謊話嗎？”

“……”

常太后一個也答不上來，只能駭然驚懼地和顧文君對視。

還好妝畫得厚，看不出臉。

小常嬤嬤適時話：“太后娘娘，需要我把顧文君帶出去麼？”

本來小常嬤嬤是怕跳進什麼陷阱里，才把顧文君一起拽進來。可現在相安無事，小常嬤嬤就想打發走這人，好讓們說些私話。

“不用，讓顧文君留下！”

誰知道常太后卻猛地發出一聲急促的踹聲，阻止小常嬤嬤攆人。

要是沒了顧文君，常太后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倘若只有常太后一個人面對這兩人，本撐不住一回合，就會招供。可偏偏顧文君是想法子混了進來，一見到顧文君的臉，常太后就會想到那日變戲法畫臉的場景。

顧文君的存在也提醒了常太后。

“你已經叛變了，還指公主殿下和小常嬤嬤，還有季家放過你嗎！”

哪怕常太后慌得全上下都在流汗，心里也門清，第一個會手殺了的，就是那妹妹，小常嬤嬤！

的汗，流得太多了！

顧文君第一時間察覺到。而小常嬤嬤也咦了一聲，“太后您的聲音？”

好像不對，怎麼像是常嬤嬤？

“嬤嬤，太后一直關在慈寧宮里面，沒病也拖出病了，聲音啞了不。”顧文君低聲解釋，為常太后的失態匆匆掩飾。

裝病，還裝得真的病了。

小常嬤嬤將信將疑。

但常太后只能來強撐，“顧文君是哀家的人，無需忌諱。”

“什麼？”小常嬤嬤不信，“那顧文君不是皇帝陛下帶進宮里的嗎？而且就是請來給太后娘娘您也看過病的。”

怎麼了太后的人了？

蕭允翊卻面微亮，終于有了幾分真實意的雀躍，忙問：“是不是母后從皇兄手里挖走了顧文君？”

“嗯嗯。”常太后點頭，眼角余看著顧文君，依著眼行事。

一定要這麼解釋，也說得通。

小常嬤嬤心里轉念一想：難怪陛下那麼快就舍棄了顧文君，看來是太后收買下來，顧文君自然不會讓那皇帝陛下滿意。

至于為什麼不告訴季貴妃，平白惹出司麻煩——

太多事，都不能讓季貴妃知道，多了這一件也不稀奇。

季家只是需要在陛下的后宮里塞進一個子，哪怕是季卿卿那個蠢貨，也無關要，反正也沒人對季貴妃抱有太多指。

“太后娘娘，您到底做了什麼？那小皇帝怎麼會突然發難，害您累至此？”

小常嬤嬤又問了一句。“這慈寧宮里從上到下都大清洗了個徹底，還得靠收買一個民間的平民大夫，來行方便！太后，所有人都換了，該不會連常嬤嬤都……”

常太后眼神灰暗，囁嚅，卻無法作答，只能冷汗津津地閉無言。

顧文君服下流的汗不比常太后，只能頂上去，和著常太后的沉默，長嘆了一口氣。

“唉！”

單純不說話，讓人起疑。

可是加了一聲嘆息，那安靜就多了一分神莫測的意味。

蕭允翊和小常嬤嬤兩個人俱是變了臉，大驚：“陛下連常嬤嬤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