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不是沒有見過顧文君這個人，也不是沒有聽聞過這個名字。

只是這一次。

他們不得不挖空心思去記、去關注顧文君。

試問全天下考生之中，除了顧文君之外，還有誰擁有這樣的本事，上到皇帝太后嬪妃，下到文武大臣，全都留了一門心神，把這號人記在心里。

“陛下……”

“陛下！”

勸諫聲似水涌來。

蕭允煜的眼底暗下去，越來越深幽。只有站在一旁的小文子才看能看到那眼里閃爍著的怒火，無法遏止，這種怒火通常只有陛下即將大發雷霆時才會有。

小文子遠沒有劉喜反應快，他心里咯噔一聲，遲了半拍才發現陛下早已經怒意滔天。他額上冒汗，這才忙不迭地站出來，“各位大臣別急，這畢竟是太后娘娘的大夫，此事還需要問一問太后娘娘，今日朝議就到這里吧。”

話音剛落，蕭允煜便嚯地起，他神沉沉，在所有大臣臉上看了一眼，那眼神之冷，讓人不暗暗打了個寒。

尤其是落在陶元安上的那道目，極為森寒。

他不管陶元安是出于私心，還是為了公命。只怪陶元安這次偏偏找到了一個刁鉆的，千方百計留下顧文君，正是蕭允煜解釋不清的地方。

可是陶元安偏要破，就徒惹蕭允煜的厭憎和嫌惡。

“退朝！”蕭允煜扔下一句，便轉了子大踏步離去。龍袍翻飛之間，那金的猙獰龍影也一同盤旋，仿佛發威。

小文子連忙跟上，不忘招呼那些大臣們。

“想必各位大人們也累了，就請回去歇息吧。今天朝議上提出的每一件事，陛下都會深思慮，細細考量的。”

打完圓場，小文子便也抹了腳底，跟著陛下走了。一群宮人守在殿外，跟在小文子后面，浩浩地抬起皇帝的轎攆。

皇帝撂擔子，留下原地一群大臣干瞪眼，也只能跪下行禮，齊呼陛下萬歲。

他們還不知道局勢到底會怎麼變化。

但陛下臨走前那冷難看的神，所有人卻都看得一清二楚，如鯁在。等到陛下走了，每個人心中一沉，都生出一些后怕。

“這位新皇可不是先帝，陛下想要殺人還用得著找理由嗎！直接就砍了人的腦袋！”

“唉！我怎麼一沖也跟著去勸了，這簡直是自找死路。我可不想被陛下惦記上啊。”

“我太大意了，竟然就因為陛下一時溫和，就腦袋發熱地開了口，要是違背了陛下的心意，這可如何是好……”

這些話眾人上都不敢說，但私底下的想法都大同小異。

畢竟蕭允煜的皇位，可是用無數的路鋪出來的，這殺伐殘暴的手段從一開始就深深地震懾了所有人。即便沒有一個大臣敢當著蕭允煜的面提，可所有人心底里都對陛下存了一分深深的忌憚。

甚至有不臣子，就是為此才一直抵蕭允煜，暗暗靠攏敬王殿下。

“暴君！”

“當今天子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有這樣的皇帝為君，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啊。”

眾臣戰戰兢兢，小文子更是心中栗不已，渾都是虛汗。

劉喜不在。

侍奉陛下的事就落到了小文子頭上，要是心里想法多一些的，早就開始計劃踩著劉喜的頭上位的事了，可是小文子卻一點也不貪這“大太監”的職位。

他心里甚至苦不迭：“這真不是人干的活，也不知道干|爹什麼時候回來。”

跟在陛下邊，就時時刻刻著陛下的冷氣。要不是小文子知道，惹怒陛下的人是誰，他真怕是自己手慢笨，怒圣。

“停下！”

蕭允煜猛然一喝，嚇得小文子渾一哆嗦，忙彎腰去問：“陛下怎麼了，可是這轎攆坐得不舒服？”

這里離書房還有好長一段路呢。

往常陛下從朝議上下來，不是暫回寢宮歇息，就是直接去書房理公務，幾乎每日如此，三點一線。克己自制，幾乎全心都撲在大業上。

只除了顧文君在宮里的這段時間。

陛下才終于有了管起其他事的閑暇。

倏地。

蕭允煜從龍攆車上翻而下，作利落手腳如風，那下攆的速度快得讓小文子連扶一把的間隙都不進去。蕭允煜擺手，“朕現在心煩，你把這些人撤了，別讓他們跟著朕了。”

回頭一，除開抬攆轎的十幾人之外，后面還墜著長長兩列太監宮，一應都是陛下的儀仗，前面隊伍一停，整串人就都停住了，必恭必敬地垂首等候。

“這怎麼行呢！”

小文子心里閃過一句勸，可他張了張，還是不敢和自己干|爹劉喜那樣說出口，便乖乖聽話，跑去后面把那些宮人都撤走了。

“行了，陛下想要散心，這里用不著你們了！你們先回養心殿等候吩咐。”

那些宮人不敢有二話，紛紛福領命，全散了。

唯有那轎攆，小文子不敢撤走，便讓那些抬轎子的退后一點，和陛下拉開距離，不礙著陛下的眼睛。

等到陛下什麼時候走得累了，他再把轎攆喚回來，供陛下休息。

小文子第一天頂替干|爹劉喜上任，一丁點事都不敢出錯，每一都打細算。但他還是惴惴不安，不知道陛下怎麼突然想到散心，該不會還在生那些大臣們的氣吧。

“這里也不知道路過的哪里，這麼偏僻。四不就是宮墻，也不是花園，陛下怎麼想到在這里散心？”小文子絞盡腦地猜想。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開口，建議陛下去后宮的花園里轉一轉，說不定還能遇到一些個懂事靈巧的妃嬪解悶。

突然，小文子一抬眼，眼神一閃，就到對角一幢院子的飛檐一角。那斜飛的檐邊上，每一塊瓦片都是青黛中泛起墨，約可見在檐下掛著什麼東西。

一包包草黃的，似乎了角狀。

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誰在屋外掛了短短的簾子呢。

“哎呀！”

小文子一陣靈乍閃，突然就明白過來那是什麼東西了。“這不就是太醫院里偶爾晾曬出來的草藥麼！”

藥草種類繁多，如何晾如何曬也是各有方法。有些只能在　室的箕斗上涼曬，有些要在暴烈的日下鋪平，還有些要用草葉包好，分掛起來風干。

一想通這里，小文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陛下本不是隨便起心思要走一走，他就是看到了太醫院的位置，才把人都撤走，陛下是有心想去看顧公子哩！”

蕭允煜一言不發地往前走，雙手背在后，時不時地拿手轉一下拇指上的玉石扳指。

小文子跟在其后，看不到陛下的神，但也知道陛下沒有往太醫院的方向走。

似乎真的只是“隨意散心”。

那抹明黃影在小文子眼里拉得無比高大頎長，闊肩窄腰收腹，只是面對一個背影，小文子也是不敢掉以輕心。

猜到了陛下的心思，小文子當然不會讓陛下這樣“漫無目的”走下去，白白浪費時間。既然陛下拉不下臉，那便由他來開口。

小文子反復忖度，才了一大步，追上蕭允煜的步子道：“既然陛下心里煩悶，不如先放一放公務，去太醫院看看劉公公吧，他是最會討陛下歡心的人了。興許聊一聊，陛下的心會好一些。”

蕭允煜的腳步慢下來，像是在思考。

“哼，劉喜那個蠢奴才，他犯了那麼多的錯，還想要朕去看他！”

“是是，劉公公確實做得許多不對，可陛下別忘了，他昨日挨了頓打，唉，現在也不知道傷勢怎麼樣了。”小文子說到這里，看了看蕭允煜的臉，才敢繼續往下說。

“不過他了罰，應該是不會找醫看傷的。希顧公子能看在面上，給劉公公開些藥。”

其實小文子話里話外，都是在給自己的干|爹賣慘，希引得陛下同。

結果陛下皺了眉，“朕把他送去太醫院，是讓他去伺候顧文君的，得到顧文君反過來照顧他嗎！”

小文子不反駁，也是點頭如搗蒜：“是呀，那也要去勘查一番，好知道劉公公現在服刑罰的況如何？”

蕭允煜的影停住了。

小文子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猜的沒錯。下一刻就聽見陛下扔過來一句輕飄飄的話：“那就去看看吧。”

這一聽，小文子就知道。

是合了陛下的心意了。

他馬上折回頭。

招呼那些抬轎太監們回來，等到陛下重新坐回到轎子上了，帝攆才搖搖晃晃地重新抬起來，改了方向，往那對角的太醫院抬去。

小文子也不傻。

借口要去通報一聲，也不讓太醫院的人傳話，　趕在陛下下攆之前，提前鉆了太醫院的門進去，輕車路地找到顧文君的屋子。

“顧公子，陛下來看您了！”他輕聲傳喚一聲，引出來的的便是顧文君，還有一個跟在后面的劉喜。

一看到劉喜，小文子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氣，了一聲：“干|爹！”

劉喜雙眉一豎，細長的眼睛瞪了瞪，“嘖！我不是說了別在外面喊我干|爹麼！”

小文子往自己上抹，討好地道：“顧公子又不是外人。”

顧文君看了看這兩太監，也不奇怪他們還有這一層關系。畢竟這個小文子一直就是劉喜帶在邊的，太監絕了，劉喜收了小文子做干兒子，也正常。

“這個時候陛下應該下了早朝，怎麼不回寢宮歇息，反而來了太醫院？”眉心一蹙，注意力全放在陛下上。顧文君心里有幾分猜測，心臟一一，拿不定。

想問些朝議上的事，可顧忌自己的份，便沒有開口，劉喜通達，直接催促小文子：“到底怎麼了，你快說！”

“唉喲，原本還在講公主殿下的事，陛下教訓了季大人，又借勢了敬王。本來好好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有個大臣說……”

小文子說著一頓，想了想還是低聲音提前氣：“說顧公子留在宮中，不合規矩！”

“果然！”顧文君心神一凜。

心里滿是憂想著該怎麼平息，劉喜卻關注到別的地方去，一拍自個兒的大，嘆：“遭了，陛下現在一定憋著火呢！”

劉喜整張臉都苦起來，轉頭對顧文君道：“顧公子你累了，安陛下的事，就給你了！”

小文子應和著點頭，“對對，全倚仗顧公子了！”

看得顧文君目瞪口呆，這兩人不僅一點都不擔心這事會不會造什麼嚴重惡果，反而只在乎陛下的喜怒哀樂，張口啞然：“你們……”

他們三言兩語就把顧文君推出去，讓顧文君去接陛下。

自己卻躲到后面去嘀咕：“陛下圣明，什麼事都難不倒陛下的，這點麻煩只會讓陛下發火，但不過是雨罷了，用不著心。唯一能讓陛下犯難的，也就是顧公子了。以難治難，最好不過！”

小文子拼命奉承：“干|爹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