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顧瑜的神不對，雨燕忙把手里碎碗放下，急急去看顧瑜。

“小姐，你沒事吧？”

“我當然有事，我恨不得殺了顧文君那個野種！要不是因為他，敬王也不會對我們顧家如此冷淡，也不會這樣漠視我和兄長。”

顧瑜想來就心生厭憎。

“小姐，你千萬別沖，我們已經在京城，早就離了那個泥子！”

們還不知道顧文君早就逃離了江東，還以為顧文君躲在王家里，在江東一隅。

“對！我和哥哥已經跟在敬王邊，離登天只差一步，以后不了更大的機會。顧文君只不過是拿了一場鄉試的第一，又算得了什麼！”

吐出心意，顧瑜又深深呼吸了一口長氣，收斂了眼中的憎惡和嫉恨，不得不忍下來。

現在已經不在顧家了。

爹和娘都沒有跟來，于是便只有和顧瑾兩個相依為命。敬王明明也是他們的親人，可一路下來卻不僅沒有照顧他們，反而嚴加掌控，一言不合就手殺人示威，全把他們當棋子。

就是顧瑜從小被養的任脾氣，也得改了，學會長大。

已經明白，在這里，一切都得聽敬王的。

只是顧瑜恨啊！

不怪敬王讓手下殺了顧瑾的小廝，那只不過是一個下人。就算敬王殺了雨蝶，對顧瑜來說也就是丟了一個用得順手的婢，顧瑜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可恨的是，敬王心里更看重的，竟然顧文君那個賤人生下的野種！

為什麼偏偏是顧文君！

就是那個無恥的鄉下賤民，突然跳出來，毀了兄長在文山書院念書的資格，壞了兄長的大好姻緣，又搶走了兄長的解元名次，非要與他們整個顧家的前途過不去！

憑什麼！

那個賤東西，到底有什麼資格與他們這兩個顧家正經嫡出的爺小姐爭？顧文君配嗎！

這憋屈已久的恨懣一直在顧瑜的心頭。

娘親瞞著不讓參與這些事，顧瑾覺得不懂事也愿告訴，爹就更不會說了。

可是這不代表顧瑜什麼都不知道。

不管到底是不是顧家先算計顧文君的，也不管到底是不是顧家先對不起顧文君，顧瑜本不愿反思因果，只看得到眼前得失。

本來，他們是該舉家遷往京城的。

兄長本該及第解元，爹也本該升。

可是現在，卻只是和顧瑾兩個人被帶往京城。顧瑜把這一切都怪，是顧文君搶走了原本屬于顧家應得的榮華富貴！

全是顧文君的錯！

“等我了人上人，等我哥哥振作起來，一定要顧文君那個賤東西好看！”想到那野種那張臉，顧瑜眼里閃過一道嫉恨的兇，恨不得撕爛顧文君的臉。

那從骨子里蔓延出來的恨意讓雨蝶看得心里一悸。

從前的顧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里過顧文君這樣的挫敗，竟然憋出這等深仇大恨，甚至嚇到了雨燕。

丫鬟渾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勸。

“小姐不急。既然敬王殿下回京城不僅帶了爺，還帶上小姐，說明夫人之前所想之事，還是有可能的。”明明沒有旁人了，雨蝶還是悄悄使了個眼。

想到了娘，顧瑜的神稍緩，長開的五無一不致，從拉長的眼角一尾出江南的風。

雨蝶附耳細語：“依小姐的容貌姿，也只有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才配得上。夫人從許久以前起，就在此事暗做準備了，無論如何，我們都先在京城安頓下，等到宮中采選秀……”

顧瑜的怒容漸漸斂去，反而在邊勾起一抹興的笑。

向來對自己的貌引以為傲，有個“江東第一人”的名頭，便覺得天底下所有子都比不過。縱使有一個顧文君，可他生得再俏也不過是個男的，又怎麼和爭！

這天底下世家貴族也有幾十上百，可是顧瑜一直以敬王殿下的眷屬自居，看不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小家族。

和娘親的眼睛，一直盯著的就是那最尊榮、最華貴的——

皇帝的后宮！

而且是清樂縣主的兒，陛下又是敬王殿下的子侄。那顧瑜和陛下雖然差去了輩分，可是細究起來，也勉強喊得上一聲沾親帶故的皇叔。

即便顧瑜不知道娘親并不是敬王的親生兒。

在古代，隔了兩代，便可以結為姻緣。

無論顧瑜和敬王有沒有緣關系，都可以明正大嫁進皇宮，只要陛下看得上。甚至因為多了這一明面上的親戚關系，顧瑜還能與陛下拉近距離。

至于陛下看不看得上，從來不在顧瑜的憂慮之。只擔心，自己見不到陛下！

頓時，顧瑜心頭一片火熱，連帶著覺得暈船的癥好了些，不再糾結于上船后的冷遇，只是趕忙催促。

“快！你再去煎一碗藥，我要養好子，不能養壞了氣。”顧瑜雙眼發亮，對前途未卜的京城之旅生出新的希，只希多討到敬王的歡心，好讓他早日將自己獻給陛下。

“是小姐。”

雨蝶作迅速地收拾好碎碗，安靜退了出去。

打開船艙的門，雨蝶還小心謹慎地左右環視一番，檢查沒有人守著監聽，才放心離去。可即便做得再有心，也是外行人。

不知道這艘船上的每一舉每一都會被敬王的手下收進眼底，更不知道和顧瑜說的每一句話，都已經被其他人聽到記下，一一匯報給敬王殿下。

敬王的船艙在第二層船甲板。

偌大的整層船，只供敬王一人歇息、辦公，力求置辦一個安靜愜意的地方。

可是自從京城突生事變。

這里便一直被敬王冷凝沉的氣勢籠罩，得所有人都不過氣。即便是探子前來匯報，也是頂著一冷汗，虛虛跪了半個時辰，就能一件服。

“請恕屬下辦事不力，如今宮中戒嚴，現在連潛都潛不進去，恐怕從天牢中劫走陳長必已經是不可能了。”

“一些大臣已經按我們的意思提請了奏折，希皇帝同意迎接我們回京，但是皇帝遲遲不肯批準，在朝議上僵持不下。”又有另一人跪下匯報。

“原本，還是為主子請命的大臣更多，我們更占優勢。可是今日，戶部尚書季沛卻突然變了主意，要……要主子遵禮守規，安分回京……”

那人的話說到一半，看了一眼敬王的臉，才敢繼續：“皇帝終于提了‘刺客’的事，將子虛烏有的罪名，在陳長必頭上，非說他就是刺殺太后的刺客！季沛又不敢過分向著皇帝，怕引起主子的怨氣，又提請上諫，讓皇帝守禮。”

有敬王的幕僚一怒：“呸！季沛那個老狐貍，果然是個墻頭草！一個吃里外的戶部尚書，算什麼東西，等主子回了京，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到了此時，敬王還不曾開口。

敬王只是闔著眼，閉雙緘默不語，像是在思索什麼。那張俊到不似真人的臉上其實并不猙獰，只是從周遭的冷意之中泄了幾真實緒。

直到那人下一句：“季沛連同禮部中郎令一同諫言，讓陛下把請來的顧文君早日送走，以免影響后宮風氣。”

那雙冷漠得不似人間的眼，倏地一睜，落在了屬下的上。

帶來巨大的力。

背后站著的其他人問話：“那皇帝怎麼說？”

“皇帝只說，顧文君在醫治太后，要等太后決定。”

很快就有人評論：“托辭！誰知道他把顧文君帶進宮里，到底是為了治太后，還是在裝神弄鬼，給死掉的太后打幌子！”

“等等，不能這麼早下定語。我們也是從陳長必那里得來的消息，太后不一定真就死了。誰知道那小皇帝到底在算計什麼。現在陳長必還被抓住了，就更不能信。”

“唉！陳長必藏了那麼久，怎麼就在這關鍵時候被發現……”

眼見敬王沒有打斷的意思，那些幕僚們也自發地議論起來，但是話題很快又落回到那個最核心的關鍵。

“難不真的是因為那個顧文君”

“我就不信了，顧文君不過是區區一個顧家的棄子，還能有多大的本事，那小皇帝就這麼倚重他？”

讓聰明人承認其他人聰明，最心不甘不愿。

敬王去了江東一趟，尋找神醫卻無功而返，他們帶船來迎，結果敬王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人傳信給陳長必，代務必把顧文君帶出來。

他們這些人，各是能人異士，不乏奇才，他們效忠敬王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敬王如此欣賞過什麼人，自然不服得很。

眼看他們又要為顧文君爭論起來，探子咬了咬牙，繼續道：“皇帝暫且下了顧文君的事不提，卻新傳了口諭，倘若主子再在船上拖延下去，遲遲不歸，就以陳長必招認主子，刺客嫌疑之舉問罪了！”

霎時，所有人都變了臉。

“難道陳長必叛變了，供出了敬王？”

“不可能，說不定是那小皇帝使出的計，想要詐我們！主子，不能沖！”

“這似乎不像是那小皇帝的作風啊，難道又是顧文君？”

敬王那淺的眸子似乎變暗了，又突然閃爍了一下，間或跳起一深幽不可遏制的暗，像是無底，凝沉著無邊無際的不悅和怒意。

一眼，便駭得所有人齊齊住了口，本不敢說出后半句話了。那屬下的額頭上更是汗津津，可是卻連抬手拭的作都不敢有。

空氣凝著了一刻。

倏地下一刻，敬王旋即抬手，一下便掀翻了整張案桌，出下的椅。

他另一手在椅扶握的把手上，攥得手背跳出一道青筋。

“混賬！他想要問本王的罪，憑他也配！”

這是敬王說的唯一一句話，幾個字便凝聚了無盡的力量，得眾人畏。

敬王整張臉終于了下來。

他等了那麼多日，卻等來這樣一個結果！

無數影從他心底爭相躥出來，盤旋可怖的魔障，他想不通。他向顧文君許諾了一切，他幾乎愿意送出高厚祿。

可是那人，卻連一一毫的猶豫也沒有，轉頭就投向了他那個暴沖的侄兒。

他看中的人才，卻了他大業路上最礙眼的障礙！

為什麼？

就因為蕭允煜的出，和顧文君一樣下賤，讓顧文君同嗎！

簡直就是笑話！

這罕見的發火讓氣氛抑到了極點，寂靜到連一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眾人更是渾繃，知道這次鋒是敬王落了下風，要是敬王不回，就是落了蕭允煜的把柄，要是敬王回去，卻又丟了連忙。可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應對之策，只能低頭不語。

直到敬王自己打破了沉默，他冷冷道：“回京！”

他抬眸，幽冷地掃過眾人的臉，心里旋起一巨大的肆沖。

敬王暗想：“算了，也罷。趁此，就用一用養了多年的兩顆棋子。顧瑾還不夠，希顧瑜，不要再讓本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