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倒下的尸旁邊，跪了一地的手下，冷汗津津地低著頭，“主子，屬下辦事不力。只帶回一個人。”

跪下的眾人面前，卻好整以暇地坐著一個人，冷俊無瑕的面容一片肅殺。

“請主子責罰。”

那端坐椅上的人瞥來冰冷的一眼，卻良久都沒有說話。

無聲的沉默仿佛能凍結霜，讓所有跪倒在地的人都恐懼地汗倒立瑟瑟發抖，就連背上的冷汗也在結冰似的，寒進了心底。

蕭寧晟俯視那死人的臉，將那張平庸僵直的尸面貌收進眼底，他眸中沉浮著幽暗的冷。

死的不是顧文君。

無論他愿不愿意承認，心底深涌出來的緒里總是夾雜著一慶幸。哪怕是他親自放了狠話不論顧文君死活，可到底，他還是不愿意顧文君死的。

然而事實是，顧文君一次又一次地破壞了他的計劃，甚至影響了他的大業。

一個附庸于他的顧家生出來的棄子，卻三番五次地不把蕭寧晟放在眼里，偏偏要與他對著干。

那個混賬東西——顧文君必須死！

像是聽到了蕭寧晟的心聲一般，一道沙啞的聲音掙扎著響了起來：“主子，那顧文君一定是逃回徽州了！請讓屬下去抓，戴罪立功！”

竟然是被顧文君捅了兩刀的朱高跌跌撞撞地爬了出來，撲倒在蕭寧晟跟前磕頭。

他把額頭撞到地上。

砸出了“啪”的一聲巨響，濺出來刺眼的紅，目驚心。他額前很快就破開了一道大，流不止。

但這樣也沒有換來蕭寧晟一記眼神，只是得到一聲冷笑。

“廢！”

要不是看在他兄長朱達的份上，蕭寧晟早就已經了殺心。

朱高了一下，不敢還。

此次行，他犯的錯誤是最多的，屢屢自作主張。雖然顧文君能逃走并不完全因為他，但他也確實犯了主子的大忌。

旁的手下低聲道：“主子已經派人去徽州攔截……”

朱高的神一陣變換。如果抓住了顧文君，那他們早就回來了；但是那些人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說明又出事了。

難道，真的就讓顧文君那小畜生跑了？

顧文君一把火就將徽州多年積累的賬簿錢財全都燒沒了，連灰都拉不出來。斷人財路，更甚殺人父母。

蕭寧晟咬了后槽牙，下頜繃，吐字道：“還剩多。”

“主子……”

朱高是留在營的，撐著傷勢勉力搶救。是他親眼看著那火勢熊熊，怎麼撲也撲不滅，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時的絕。連他這手下都如此灰心喪氣，何況為幕后正主的蕭寧晟。

“算了，不用再說了！”蕭寧晟決然打斷，他眼神里閃過一道銳利的狠。

這次徽州之行，無疑是損失慘重。

蕭寧晟不僅什麼也沒有得到，甚至還賠出去一整個徽州，從人到錢，全都耗空一盡。最后又會白白地便宜了那個坐在京城里的侄兒皇帝！

就因為顧文君！

因為顧文君選擇了那個出下賤、名不正言不順的暴君！

哪怕蕭寧晟這麼多年都忍不發修養、偽裝得快要羽化仙了，也要被這啃噬的不甘和憤恨得墮魔道。

“回京！”

毫不猶豫的，當機立斷，蕭寧晟做了決定。

既然如此，他在徽州損失的一切，都要從那皇帝手里討回來。

呵呵，顧文君，真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麼？宮里面的“假”太后，真當沒人知曉麼？他拖到現在都不行，只不過是想留一個牽制宮中的后路。

到了如今，也是時候搬上臺面一論到底！

蕭寧晟垂眸，掃了一眼自己不良于行的雙，他角繃，沒有一表。

“是，主子。”

敬王殿下一聲令下，手下自然紛紛行起來。“準備啟程，回京！”

朱高也連忙爬起來想去推蕭寧晟的椅。

可卻被蕭寧晟抬起的冰冷一眼退，踉蹌著倒后面去，讓其他手下領去了推椅的活計。由此可見，蕭寧晟是真的厭了朱高。

一下子，朱高的心頭發起冷意，重重地一沉。

他這樣的人，卻是不知道反思自己的，更沒有膽子責怪主子，所以能遷怒、怨恨的也只有顧文君了。

如果不是顧文君……他又怎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想到昏迷不醒的兄長，又想到那顧文君捅他的兩刀，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口，朱高面容陣陣扭曲。

“定要殺了顧文君！只要我有機會，我一定要讓顧文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朱高心底的詛咒倒是有一半應驗。

顧文君現在的境就已經十分痛苦了。

雖然沒有到達恨不得死的地步，可卻也差不離。上的傷七七八八，傷、骨折、里外都損了一圈，了半層皮。

主要是思緒過多，勞心勞力，這才經不住昏了過去。

這倒還好，顧文君自己也懂醫，就算是自己給自己診治、下.藥，也能調養恢復好——就怕阿武和柳柳請了別的大夫來給看傷。

因為還沒醒！

一張的床榻上，躺著一道纖瘦的人影，不時地發出了一兩句模糊不清的囈語。

散下來的烏黑青襯著一張秀容，那堪稱超凡絕艷的容貌卻盡顯蒼白，形狀的沒了，被咬破過，結了一小道痂。尤其是兩道長柳眉蹙，看著就令人揪心。

出來的手臂、脖頸更是遍布劃痕，有青有紫。

垂放的右手還有一手指奇異地彎曲著，分明是折斷過。

天亮了。

屋子里的線很好，將一切傷痕都展出來，分明，青紫滲人。當這樣的傷勢顯現在那冰玉骨的雪上，甚至有一種放大的恐怖效果。

阿武看了一眼，便恨不得自盡謝罪。

可是顧文君不下命令，他連去死都是不能的。

‘要是陛下看到爺這幅模樣……’阿武從骨髓深冒出令人恐懼的寒意，他無意識地抖了一下，垂下眼眸。

他不敢再多看顧文君的傷，更不敢，只能跪在顧文君的床頭。

“唉！全都是本低估了敬王，讓你們罪了。”一個穿服的消瘦男子進來，深深一嘆。

正是負責此次徽州事變的萬遷之萬大人。

是萬大人下令讓顧文君去追截敬王，奪回貪污徽州的贓款罪證。本以為帶上十幾個兵下屬追擊嫌犯，是十拿九穩的事，何況蕭寧晟還是個瘸的殘廢。

可誰知道，臨了竟然掉進了蕭寧晟的陷阱里！

不愧是那個不顯山不水的敬王殿下。

藏得太深了！

知道此行到底有多兇險之后，萬大人自責不已。顧文君一回徽州，他便立即接應了，迎到府上。

萬大人深深一嘆：“阿武你起來吧。顧文君傷得重，你的傷，也得醫治啊！”

阿武抬起頭，看了萬大人一眼，眼神麻木。

他搖頭，“我要等爺醒過來。”

當然，在把顧文君送到萬大人的府邸之前，柳柳早就已經扭去了醫館，去請大夫。沒有傷，加上姿靈敏，腳程也是最快的。

直接砸了醫館的門，把大夫從睡夢里起來。

“啪啪啪！”

“誰啊！這才幾更天就找上來，是犯了什麼病啊，真是不講道理！”一個大夫嘀嘀咕咕地抱怨著，不甘愿地穿上服爬起來。

柳柳仗著易容，沒人認識這張臉，一瞪眼，“說廢話！萬大人有請，快點！”

一聽“萬大人”的名諱，大夫便不敢多了，連忙收拾藥箱。

徽州這段時間里。

除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聲名顯赫的顧文君之外，排第二的就是這掌管了一城大權的萬大人了。

那大夫小心打探：“可是萬大人病了？”

“不是！”柳柳不耐，“打聽，快走！”

催促推搡之間，大夫加快了作。

但是這靜卻讓驚醒了住在醫館里的另外一人。

“不是萬大人病了，卻這麼急，那會是誰？反正一定對萬大人而言很重要……”那人心思一，眼睛滴溜溜地一轉，想到了一個人。

“萬大人初到這徽州，滿城上下，不就只看好一個人麼——顧文君，一定是顧文君出什麼問題了！”

他想了想，從黑暗里索著爬了起來，拉住了被起來的小，塞了一錠銀子，要代替小去跟大夫。

換上服出臉。

可不就是徽州會考里一敗涂地，甚至連個榜尾都沒上，最后只能裝暈的顧瑾麼！

想不到，他為了裝模作樣，竟然還賴在醫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