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鴻問這麼問,就表明他有些生氣了。
眼看顧文君一反以往激靈敏銳的模樣,支支吾吾地答出一句:“不,我當然不是看不上張小姐,只是……是我不配張小姐。”
聽到這話,程鴻問就氣不打一出來,恨這榆木腦袋不開竅,恨這鐵不鋼!
“啪”的一聲。
空了的茶杯被放到桌上,發出脆響。
“人家千金小姐覺得你配,張小姐的爹首輔大人也覺得你配,你在這里說不配,到底是誰看不起誰?”
程鴻問直接問。
收下顧文君為徒之后,程鴻問幾乎沒有對顧文君這麼惡聲惡氣過。
這徒兒一的才,稱得上萬年難遇。
程鴻問惜至極,他恨不得對顧文君傾囊相授,從知識、學問到人脈經驗,程鴻問幾乎是手把手教著顧文君。
他都已經退朝堂不問政事了,還是堅持帶顧文君赴宴結,豁出去這張老臉也要把顧文君介紹給那些高大臣們。
顧文君能這麼快地崛起,并且獲得眼高于頂的京城世家們的認可。
除了自才華蓋世,也和程鴻問為打下的基底離不開關系。
顧文君不是那種不懂恩的人。
很明白程鴻問的一片苦心。師父想要促顧文君和張家小姐的婚事,確實是為了好。
一旦娶了首輔大人的獨張月娥,顧文君就必定會得到張家的助力,再加上陛下的看重和顧文君自的才能和抱負,從此仕途坦,前程無量。
每一個環節、每一細節都是程鴻問反復替顧文君思忖考量過的。
他自己的胡須,一邊讓自己冷靜,一邊勸顧文君:
“雖然我現在和張家的往來變了。但張月娥我也是知道一二大的。
雖是首輔大人的掌上明珠,從小錦玉食,仆從群,但張家算得上書香門第,門風正派,沒有把養出一點刁蠻任的壞脾氣,溫嫻淑,善解人意。”
程鴻問不覺得張月娥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出落得也是十分漂亮。”
不過在形容張月娥的外貌時,程鴻問一抬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對面的顧文君。在那張臉面前,什麼容貌都會被比下去。
只見顧文君峨眉微蹙,眼眸一掃,就奪人心魄。
那張雪面,不施黛也掩不住絕容,一清淡的月白長衫就襯得冰玉骨,姿容絕塵。
程鴻問忍不住咳嗽了一句,掩飾地轉換口風:“即便張月娥稱不上傾城傾國之姿,也能當得起一句花容月貌,沉魚落雁。
難道——你覺得不夠?”
說著,程鴻問懷疑地看了顧文君一眼。
他向來知道自己的徒弟長得極好,一段時日未見,想不到顧文君的五長得更開了,如玉蘭綻放一般,越來越。
還好顧文君是個男子。
哪怕是現在,程鴻問都忍不住擔心顧文君外出會遭歹徒垂涎。倘若顧文君是兒家,那這貌都能為禍患了!
顧文君要是嫌張月娥不夠漂亮,程鴻問還當真無話可說。
“當然不是。”顧文君搖了搖頭,誠實地描述:“張家小姐絕窈窕淑,秀可人,我也十分欣賞。”
“那不就得了!”
程鴻問一拍案幾,“你欣賞,也心儀你,你又在這里推三阻四,不不愿的做什麼!”
正是因為張月娥有千般好萬般好,顧文君更不能耽誤這樣的子。
和張月娥同為子,又怎麼能娶妻啊!
但這些話,顧文君說不出口。
的遲疑讓程鴻問誤以為還不信,又道:
“你見過張月娥,也見過張首輔,為師有沒有騙你,你應該清楚。
張家不是恃強凌弱之流,不會欺你的,文君,伴君如伴虎,你這條路看似順風順水,實則是危險,為師是想給你找一個強大的靠山啊!”
從扮男子的那天起,顧文君預料到自己會面臨被婚的境地。
但從沒想過這來得這麼快。
而且還是的師父程鴻問親自。
顧文君心如麻,只好搬出蕭允煜來。
“師父,陛下對我的信任和倚重,就是我最大的靠山。”
程鴻問長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顧文君和蕭允煜之間經歷過什麼,但從陛下表現出來的樣子看,還不足以證明這種青睞有多牢不可破。
老先生只覺得顧文君年不服氣,還在逞強。
他把事拆開來碎了講給顧文君聽:“是,現在陛下重你,怎麼嘉賞你都不為過,但你也不要以為從此就能平步青云了。
萬一將來,陛下惱了你呢?”
不會的,陛下對……
顧文君下意識地想要反駁。
但是剛一張,顧文君又不敢出聲了。對自己和陛下之間的事,是在局中,更看不清。
——
瞞了陛下很多事。
要是有一天蕭允煜知道了一切真相,他當真不會怒嗎?
顧文君沒有那麼大的底氣。
知道,蕭允煜在慢慢改善,一點點變好。可陛下畢竟還是陛下,不是尋常男子,顧文君知道陛下有多強大的權力,多冷的心腸。
要是陛下不把人放在眼里,那對方對他來說就如塵埃一般微不足道,比螻蟻還要低等。
陛下對是不一樣的。
可是陛下能永遠對不一樣嗎?
“文君,你已經進了殿試,不管名次如何,陛下一定會封你一個職。
京城上下所有的世家大族都盯著你呢,要是沒有家族在背后支撐你,一旦出現任何差池,你就會被那群豺狼虎豹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一大段接一大段,都是程鴻問站在的立場分析利弊。
“為師知道,你從小被顧家拋棄,大了后又一直被顧家百般算計。你不相信宗族世家。
可是你也不能想著靠自己單打獨斗,這太累了,也太難了。”
程鴻問語重心長,句句都是為顧文君著想。
“顧家蛇蝎一窩,你當然要遠離他們,但是張家不一樣,張正雖然狡猾但還算正派,你是可以投靠的。
做張首輔的東床快婿,你只有好,沒有壞!”
顧文君緘默了許久。
手里那杯茶,滴水未減,茶面就沒有下降過,已經放涼到變冷,不能口了。
“師父,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相信你。”
這是顧文君沉默之后說出的第一句,言語間似乎有松的意思。
然而。
程鴻問還沒來得及出喜呢,顧文君就接著說出了下面的話。
“但娶妻不是娶家世、娶依靠,而是要娶心之人。”
顧文君也借此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心意:“其實,文君心里,已經有了慕之人。
除了‘他’之外,文君不想和任何其他人親家。”
“你!”程鴻問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徒兒,像是看到鐵樹開花,神仙了凡心。
“你有喜歡的人了?”
程鴻問十分懷疑,還猜想是不顧文君的是托辭。“當真?”
“千真萬確。”
顧文君扯了扯角,勾出一個無奈的笑,“我既不愿承認也不敢承認,但是文君心中只有一人,容不下第二個了!”
這句話里流淌出的綿長而真摯,騙不了人。
“還請師父幫我回了張家。
謝師父和張大人,但請原諒文君的任,不得不辜負師父的一片苦心。”顧文君直接起,行了一個禮。
程鴻問呆愣半晌,見顧文君心意已決,也沒辦法再說什麼了。
折騰了半天,原來顧文君早就了春心,有了意中人!
看樣子,顧文君還有些把握不準呢。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揮了揮手,示意顧文君退下去吧。
“滾滾滾!”
顧文君離開后,程鴻問在書房里一個人靜坐許久,他看著顧文君那滿杯的茶,又忍不住嘀咕。
“這小子,就會浪費好東西!”他嘆氣。
“唉!可惜張正送的這包價值萬金的上好茅尖茶咯……”
就是不知道,這聰明得快妖孽的顧文君,最后究竟是被什麼樣的奇人給收服的。
“哼!為師倒要看看,你選的是個什麼樣的,還能比得過首輔的千金?”
“好了,好了,我承認,我不是人,我是敗家子,我卑鄙,我無恥,我賣了家業,我愧對祖先,我還四處沾花惹草,惡貫滿盈。爹,有話好好說,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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