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綺年端著盤子游走在賓客之中，正要接近目標之際，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

那琴聲輕快悅耳，如珠落玉盤，令聽眾不自覺微笑。

然后，宋綺年看到了彈著琴的張俊生。

英俊的青年穿著雪白的襯衫，整個人沐浴著，正即興彈奏著。一群孩子隨著樂曲跳著舞。

孩子們的舞跳得東倒西歪，男子的笑聲清澈爽朗。

如此祥和歡快的景象，是自在高、閉塞的盜賊幫派里長大、見慣了底層百姓掙扎生存的宋綺年從未見過的。

那一刻，被這種快樂和自由深深吸引。

張俊生最吸引宋綺年的，就是那份清澈的、沒有被銅臭沾染過的書卷氣。

宋綺年從小在江湖里打滾，見過形形的男人。不論上流階層還是下九流的混混，幾乎人人都充滿算計，不是狷介輕狂，就是錙銖必較。

而張俊生有一份很人的純良。

他自沒缺過什麼，所以不貪婪，不計較，豁達單純，赤誠善良，像是一塊下的水晶。

宋綺年不會說自已是因為張俊生才想要離幫派的。想走的心早就有了，日漸壯大，結了一個繭。

見到了張俊生，那個繭咔嚓裂開一條，里面的蝴蝶終于掙扎著要飛出來。

可惜造化弄人，這樣水晶般的人，眼睜睜地落了紅塵泥潭之中。

張俊生似乎讀懂了宋綺年的心思，釋然一笑：“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本就肩負著養家的重任，哪里能一輩子彈琴看戲？過了二十五年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已足夠了。不說這個了——”

張俊生換了話題，贊道：“綺年，你這樣打扮好看極了。”

“過去就不好看了？”宋綺年嗔道。

“都好看，卻是不一樣的。”張俊生道，“但我覺得你改變的并不是著，而是氣質。你好像終于找到了喜歡的生活方式。”

這一刻，宋綺年突然意識到，因為張家的敗落，和張俊生第一次站在同一條平線上。

張俊生也終于能讀懂了。

“喲，宋小姐還在呀。”冷懷玉走了過來，“怎麼送都送不走？”

可不等宋綺年回應，張俊生朝冷懷玉轉過頭，認真道：“懷玉，這里還是張家，綺年是我的客人。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冷懷玉的臉霎時漲得通紅。

張俊生過去最多不過溫言相勸和稀泥，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了維護宋綺年而直截了當地落了冷懷玉的面子。

眾所周知，冷懷玉不過是覃的口舌。落冷懷玉的面子，就是落覃的面。

張俊生確實變了。

宋綺年淺淺一笑，道：“這下真該告辭了。我還有要事要辦。”

宋綺年確實有要事：要做一條特殊的跳舞，去參加林家的舞會。

宋家一樓的大書房，過去是宋父算賬、練書法之，如今了宋綺年的服裝工作室。

寬大的工作臺上堆放著紙板和裁剪好的布料零件，墻角的架子上壘著一卷卷布匹，一架紉機擺放在窗下，兩個人臺穿著半品立在一旁。

宋綺年將書柜上一本厚重如磚的文件夾抱了下來。幾本文件夾沒放穩，也跟著跌落。

嘩啦一聲，里面的服裝設計稿天散花般飄落一地。

簡潔利落的線條，明快的調。

看這些充滿靈和時尚的設計圖，很難想象宋綺年從未接過正規的和服裝設計教育。

這些圖如一張張照片，記載了宋綺年的長，和不懈的努力。

熱騰騰的黑咖啡放在茶幾上，唱片在留聲機上旋轉。

宋綺年把那條子穿在了人臺上，打量著，思索著。

“即多。”呢喃。

很快，的腦海中就有了修改方案。

爵土樂歡快的旋律中，宋綺年從架子上出一匹布料，用力一抖，似水如霧的布料在工作臺上鋪開。

餅順著紙板勾畫出廓，鋒利的裁剪朝前一，隨著唰的一聲，布料便被裁開。

宋綺年踩著紉機，一塊塊布匹從纖細靈巧的指尖過，合拼接在一起。

整個二十年代下半葉，裝飾藝風格席卷全球，統治著時尚界。

簡潔而有規則的幾何圖案取代了過去復雜麗的花紋，黑金銀白了最流行的配。

人們迷上了太芒的符號，用朗的線條來分割一切畫面。塊的拼接變得簡單，構圖卻又更加靈活多變。

flapper girl，西洋雜志上這麼稱呼這個時代的孩。

們像是一群無拘無束的小鳥，終于從家里飛了出去，和男人們一起工作，一起玩耍，在舞池里跳著查爾斯頓舞，著自由的味道。

珍珠和輕紗是宋綺年設計晚裝時最喜歡用的兩大材料，它們都適合制造出層次富的漸變效果，便于做出特殊的圖案。

輕紗飄逸，珍珠芒溫潤，也同宋綺年簡潔典雅的設計風格最般配。

宋綺年深裝飾藝風格的影響，但又會在設計里加很明顯的中式元素。還十分喜歡國畫山水，一直致力于將水墨畫暈染的效果運用在服裝之中。

沉迷創作之中總會讓宋綺年忘了時間的流逝。

那個時刻，有一力量在自已的管里流，思緒騰飛，像鳥兒在天空自由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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