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勖戴著手套，輕輕著銅表面篆刻的文字，眼底流出對歷史與文明的敬佩之意。

“把它和復旦展出的那批文一起運回北平，再讓羅律師捐給博院。”傅承勖吩咐。

阿寬應下。

小武卻有些不甘心：“三爺，還是匿名嗎？”

“就算要報名字，也該報老爺子的名字才對。”傅承勖道，“把這批古董捐出來，是他老人家的愿。”

阿寬也道：“那邊的事還沒徹底解決，三爺報了名字，就是暴了自已。”

小武嘀咕：“我只是覺得，這一個可是三爺您親自找回來的呢。”

“大伙兒都出了力，怎麼能是我一人之功勞？”傅承勖搖頭笑，“對了，那邊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阿寬道：“那人改了個名伍順興，生前是一家酒樓的廚子。今年元宵過后沒幾日，他在家中醉酒跌倒，一頭磕在臺階上，死了。”

“他家里還有什麼人？”傅承勖問，“他死前有什麼異常？”

“一個。”阿寬道，“鄰居說他平日里獨來獨往，不搭理人。但是有一件事不尋常。伍順興死那天，鄰居家的狗不知被誰喂投了一個架子。”

“喂了狗，狗就不了。”傅承勖冷笑，“看來那天晚上，確實有人拜訪過伍順興。可惜我們已經無從得知了。他的呢？”

“連張破草席都被外頭的乞丐撿走了，什麼都不剩。我們的人去他墳頭看過。前些日子不是清明嗎，可他的墳前只有雜草，連一香桿子都沒有。”

“他徒弟都沒來給他上墳？”傅承勖哼道，“有意思了……”

管家走進書房，道：“先生，那位客人到了。”

傅承勖揚眉：“啊，快請他進來！”

小武一般不見客，主離開了書房。

換了一服的曹立群大步走進了書房，同傅承勖握手，目掃過那尊渾天儀。

“傅先生，大功告，恭喜！”

“同喜！”傅承勖笑容滿面，“這個功離不開六的幫助。令尊沒有為難你吧？”

“你是說那個我花了二十塊請來假扮家父的人？”曹立群挑眉，“家父還在云南巡視他的片園子呢。他現在可能已經知道我干的事了，但他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趕回上海的。”

“那我就放心了。”傅承勖點頭，“來，請坐。”

曹立群卻沒有就座。

“很抱歉，我還有要事，不能久留。我過來這一趟，一是想確認渾天儀已經險了，二來也是再和你確定一下我們的易。”

“沒有問題。”傅承勖倒著酒，“我想你已經接到消息了？”

“是的。”曹立群激，“我和同志們都非常謝您的慷慨捐助，尤其是那一批西藥，很多藥有錢都買不到。太謝您了。”

“資助革命是我們家的一項傳統。”傅承勖意味深長道。

“而我也會兌現我對您的承諾。”曹立群掏出一封信，遞給傅承勖，“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發了那封電報。這是對方今天回給我的電報。看起來，你的計劃很功。”

傅承勖看著電報，出滿意之。

他把電報給阿寬，對他低語了一句。阿寬一點頭，轉離去。

傅承勖將一杯紅酒遞給曹立群：“這事能瞞著令尊多久？”

“反正足夠我把自已的事辦完。”曹立群道。

“你會犧牲很大。”

“我只是放棄了那些我本來就不在意、又一直束縛著我的東西。”曹立群一派灑，“說實話，傅先生，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松，和自由。”

傅承勖莞爾，舉杯道：“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曹立群亦舉杯。

喝了一口酒后，曹立群忍不住問：“那麼，關于宋小姐……”

“想都不要想！”傅承勖以一種溫和、堅定，卻又異常霸道的口氣打斷了曹立群的話。

曹立群一噎，繼而哂笑起來。

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曹立群告辭。

走出書房之際，曹立群忍不住轉頭對傅承勖道：“你應該告訴。”

傅承勖著曹立群，面帶禮貌的微笑，不言不語。

“有些事，做出來了還不夠，還是要說出來。”曹立群道，“我是過來人，相信我。”

傍晚時下了一陣暴雨，淋得路人們好一陣奔逃。

好在初夏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夜幕降臨時雨勢已轉小。

淅淅瀝瀝聲中，店鋪招牌的燈被浸一團團和的暈。雨滴自燈中劃過，像一顆顆小流星。

直到鋪子打了烊，宋綺年都還沒等來《良友》的樣刊，以及江映月的電話。

正考慮再給江映月撥一個電話去問問，四秀來道：“曹先生來啦。”

曹立群捧著一大束紫勿忘我走進了客廳。

宋綺年笑盈盈地自他手里接過花束，尋瓶子來。

“明天報紙上肯定都是你賣家里古董被你爹當場抓獲的消息，你親爹得知了，不知道會拿你怎麼樣。”

“想那麼遠做什麼？”曹立群不以為然，“來，咱們看電影去！”

宋綺年和曹立群看完電影出來，發現雨雖小，卻居然還沒有停。

“接下來去哪兒？”宋綺年問。

曹立群撐起一把傘：“陪我走走？”

雨中漫步，也是一種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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