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宋綺年的照片并不多，且都是小時候的。比如百日照，還有這張七八歲時的小學生照片，不年代久遠，還因保存不善而很模糊。

沒有一張“宋綺年”年后的照片。

柳姨曾告訴宋綺年，自打“”十歲去了廣州，就再也沒有寄過照片回來。

于是，上海這邊，除了曾去廣州探過親的宋家夫婦，沒人清楚宋綺年長大后的模樣。

獨生，小富之家，父母雙亡，老仆也多年未見過面……當時覺得，這個份好得簡直不像是真的。

“如果一個事好得不像是真的，那它多半就不是真的。”宋綺年呢喃。

時間過得真快，距離自已逃離千影門，已有兩年。

宋綺年記得當年，自已從河里爬上來后，拿著早就準備好的新份，一路往西去上海，投宿在寧波火車站邊的小旅社里。

前天一場大雨，泥石流把通往上海的一段鐵路沖斷了。許多旅客被耽擱了下來，將小旅社得水泄不通。

宋綺年扮一個中年寡婦，單獨住一個房間，每日里除了吃飯很出門。

住的時候，真宋綺年已經在小旅館里住了幾日了，且一直病著。

“命苦喲！”宋綺年聽老板娘和別的房客閑話，“不是一個人，還有個男人的。越病越厲害，那男人說要給找醫生，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負心漢！擺明了是見好不了了，就撒手不管了！”客人唾罵。

“可不是嗎？”老板娘嘆氣，“倒是留了點錢。可這些日子看病吃藥，也都花完了。現在是我們倒養著呢。”

“家里人呢？”

“別提了。他們本來就是去上海奔喪的。這姑娘的父母出了意外，都去世了。現在又這樣……”

“呀！這也太邪門了……”

“大夫說是什麼染，去看西醫才行。可西醫都在城里，這路又還沒通。”

宋綺年本不想摻和此事。是喬裝過的，不便和人近距離接。

可拖了一日，鐵路依舊沒通，真宋綺年病得更重了。

“一晚上說胡話，一會兒喊爹，一會兒喊娘的。”老板娘抱怨，“這眼看是不行了。當家的打算把移去柴房里，怕死在客房里晦氣。我卻有點不忍心。多漂亮的大姑娘呀……”

宋綺年在一旁也聽得很不忍，終于了：“也許可以找一輛車，送這姑娘去城里看西醫。我能幫著湊點錢。”

“喲，李太太，您可真是菩薩心腸！”老板娘慨，“那我讓我當家的去問問吧。不過咱們這里是小地方，不保證能找得到汽車。”

“實在不行。馬車，驢車也。”

“那到時候……”

宋綺年略一斟酌，道：“我送過去！”

老板娘說了好一番贊之詞，立刻去辦事了。

宋綺年的邊沒了人，“李太太”只得暫時擔任起了照顧的任務。

這是一個和自已年紀相仿，高也差不多的姑娘。一臉枯黃病容，但依舊看得清清秀的眉目。

“李太太，您真是好人。”宋小姐出激的微笑，“你要送我去看醫生，自已的行程要被耽擱了。”

方才門外的對話，宋小姐都聽到了。

李太太擰了塊帕子敷在宋小姐額頭：“火車一停，我的行程就已經被耽擱了。要是能進城，你能治病，我也可以重新趕路。一舉兩得。”

“萍水相逢，你卻對我這麼關照。”宋小姐的雙目泛著淚，“我這次要是熬不過去，到了那頭，也一定多多保佑你。”

“胡說什麼呢！”李太太輕叱，“年紀輕輕的，不過生一場病罷了。等好了，又活蹦跳的。”

宋小姐的神卻越發黯淡。

苦笑：“老板娘告訴你了吧。我這次去上海，是料理我父母的后事的。”

李太太低聲道：“你請節哀。”

宋小姐呢喃道：“他們坐船回鄉掃墓，船翻了……全家只剩下我一個了……”

“那你更要撐住了。”李太太給宋小姐掖了掖薄被。

宋小姐哭泣：“他也丟下我走了……我為了他，好日子不過，從香港跟他跑去鄉下……他卻丟下我等死……”

宋小姐哭著昏睡了過去。

李太太一直守在旁邊，給宋小姐換帕子，喂水，汗。

宋小姐中途迷迷糊糊地醒過來，臉灰敗，眼神十分黯淡。

“我剛才夢見我娘來我走了……”

“你娘那是關心你，來看你而已。不是帶你走。”李太太忙道。

宋小姐一把抓住李太太的手：“大姐，我請你幫個忙！”

冰涼的手掌和膩的汗水讓李太太暗自心驚。

“我要是熬不過去，我的后事勞煩你做主辦了……我家只剩幾個老仆人了，怕會被我的叔伯們欺負。我小時候的保姆，柳姨，最是忠心……我有個紅的箱子，里面有我家的一些文件，要給……”

李太太眉頭鎖：“要是真到那一步，我就幫你走一趟，一定替你辦好。不過我覺得你想太多了。你的病會好起來的。”

李太太又把宋小姐哄睡了。

到了深夜，老板娘才回來，道：“找到了一輛車，不過司機說路太爛了，只肯天亮了再走。”

李太太回頭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宋小姐，又看了看表：“也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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