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綺年勉為其難地同意了，把工箱和袋給仆拎著。

陶小姐陪著宋綺年朝樓下走：“我聽明誠說，你一直在資助一家婦濟慈院。我來上海沒多久，很想找一份慈善義工來做。”

“那太好了！”宋綺年高興，“我們現在不是很缺吃穿，但最缺教孩子們識字算的老師。”

“這個我能行！”陶小姐道，“之前在家里，堂弟堂妹們的啟蒙功課，都是我在教。”

“那改日約個時間，我帶你過去看看……”

兩人走在前面，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

宋綺年小聲道：“陶小姐，剛才多謝你為我說話。”

“不用客氣。”陶小姐靦腆道，“其實很多人都不贊同覃小姐們的。只是礙于面子，不好公然反駁罷了。我和朋友們私下聊起你，都覺得你是新的表率。我們都很羨慕你自由。”

“你也自由呀。”宋綺年道，“你家境好，父母也支持你念書。聽說趙明誠是你自已相中的，你父母也很支持你自由嘛。”

陶小姐搖頭。

“我的自由是有條件的。是必須嫁人，是只能在父母挑選出來的男人里選一個做丈夫。可你不同。你有信念，有能力。即便沒人支持，你也能去追求想要的生活。這才是真正的自由！”

宋綺年一時有千百種慨自心頭掠過。

兩人剛走進花園里，就見張俊生和趙明誠結伴而來。

見到宋綺年，張俊生又出那一種尷尬且無奈的表。趙明誠卻是十分熱。

“大忙人，宋大設計師，可算見到你了！你開業那陣子我正好在外地出差，沒有趕上，真是對不住。”

宋綺年也大笑：“明誠？天呀！差點兒沒把你給認出來！”

宋綺年認識趙明誠時，他家已經落魄。比起清俊俗的張俊生，趙明誠十分樸素。宋綺年只聽張俊生描述過趙明誠早年風流瀟灑的模樣。

眼前的趙明誠顯然重回了巔峰時代。

合的手工西裝，意大利皮鞋，打理得一不茍的頭發，勞力土金表，領夾和寶石袖口還是一套的。𝚡ᒐ

城里最講究、最時髦的公子哥兒，也不過如此了。

不同于張俊生的虛胖和萎靡，趙明誠反而瘦了一些，更顯神奕奕。

這樣的趙明誠，才符合一位娶到富家的男人在人們心中的形象。

“這些日子經常在報紙雜志上看到你的消息。”趙明誠道，“一群朋友之中，果真還是你最能干，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得這麼好。”

“你這話就太偏心我了。”宋綺年謙虛，“俊生也把家里的生意起死回生。”

張俊生道：“好啦，我們現在全都事業有，生活幸福！認識那麼久的老朋友了，還互相拍馬溜須，無聊不？”

三人一起大笑，仿佛他們之間尷尬的糾葛從不曾發生過。

年人的生存策略之一就是要學會忘。

自已的不堪，別人的狼狽，能忘則忘，大家才可以長久地、和睦地相下去。

“聽說你現在都做到經理了？”宋綺年問趙明誠。

“阿誠在我家廠里做事。”陶小姐著未婚夫的目充滿了熱烈的意，“我爹很欣賞他呢。”

“我也不過盡力不辜負伯父的栽培罷了。”趙明誠謙虛。

陶小姐地挽著趙明誠的胳膊。

趙明誠看未婚妻和未婚妻看他，目截然不同，平淡之中還帶著一憐憫，仿佛很同未婚妻會上自已這樣的人。

宋綺年忍不住道：“陶小姐是個很可的人，希你們倆能和和。這世上充滿各種浮華淺的人，樸質的真心才是最難得的。”

話已至此，聽不聽得進去，只能看趙明誠自已了。

趙明誠點了點頭：“我們要去和一位長輩打招呼，你和俊生慢慢聊。”

等趙明誠他們攜手而去，張俊生才低聲道：“你還是一點沒變，還是那麼熱心。明誠恐怕會辜負你的一番好意。”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宋綺年嘆息，“我是替陶小姐覺得不值得。”

張俊生卻道：“陶小姐是獨養，沖著家產來的男人從沒斷過。能從一堆人中選中趙明誠，我想心里有數。”

說到這里，張俊生長嘆：“結婚不同于，是一門經濟事務。只要有切實的利益，什麼真心、人品、，都可以放一邊。”

這句話包含了太多意思。

他和覃才訂婚呢，就已這般頹靡，婚后的日子要怎麼過？

以張俊生的條件，娶個小家碧玉、溫的姑娘并不難。但他顯然為了“切實的利益”，放棄了本可以得到的溫馨家庭生活。

“值得嗎？”宋綺年不問。

張俊生苦笑：“都付出了這麼多，不值得也得值得。”

“俊生，你過來一下！”覃在遠喚。

張俊生翻了老大一個白眼，將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這才轉去覃那里應卯。

宋綺年著張俊生遠去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又有兩位朋友從的生活里離去了。

雖說人生總是在不停地相逢和離別，每一段旅程都有不同的風景。可最近的離別似乎太多了一點。

宋綺年離去之意更濃，轉朝大屋走去。

耳邊忽聽到一陣悉的笑聲，渾厚，富有磁，爽朗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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