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緒安語氣里的醋味越來越濃，宋綺年也笑得越發停不下來。

“我們念同一所學校。學校的戲劇節上，傅老三居然打敗了好幾個金發小白皮，奪得了羅歐一角。你知道嗎？當他在臺上念‘朱麗葉呀，我的朱麗葉’時，臺下的姑娘們居然齊聲回答‘yes’！”

宋綺年笑彎了腰。

“為了這個，學校里那些小白皮沒找傅老三的麻煩，害得我也三天兩頭幫他打架。”孟緒安抱怨，“他還一臉無辜，說他又沒去招惹那些孩子。是，他是一朵鮮花，天生就招蜂引蝶！”

“那他談過洋人朋友嗎？”宋綺年問。

這是個突襲，就是趁孟緒安沉浸在自已的緒里時，他下意識地說出真話。

可孟緒安正如傅承勖所說，看著吊兒郎當，其實很靠譜。

他眼神一閃，狡黠地笑了：“怎麼？想打探敵？”

“我就順口一問。”宋綺年聳肩，“我和他還沒有發展到那種關系。”

“還沒有，卻只差臨門一腳了。”孟緒安喝了一口酒，倒是很正經地說，“別看傅承勖一副風流浪子樣，他骨子里其實很保守，找媳婦兒也很挑剔。出不重要，但一定得聰明能干，有個。那種滴滴的解語花，他看都不多看一眼，專門找那種脾氣倔強難征服的。”

說著，孟緒安朝宋綺年了一眼。

“有那麼一兩次，遇到的方很符合他的要求，大伙兒都以為他會定下來，可后來都沒了下文。老三一直和我說，他在找一個人。”

“那應該是他的堂妹。”宋綺年道，“他和我提過一句。”

孟緒安搖頭：“那個堂妹，他當然是在找。但他一直在等著的，是另外一個人。老三這人看著開朗隨和的，但其實心思藏得極深。不過就他的經歷來說，他有這個子也不奇怪。”

“我聽說他的家族訌，他家這一房慘遭了毒手。”宋綺年低聲道。

“這已經是最輕描淡寫的了。”孟緒安又喝了一口酒，“對方，也就是他三堂叔帶著一伙悍匪將他一家囚，他父母出一筆由他們這一房保管的巨額財產。他爹拒絕，為了保護妻兒逃跑，被刀砍死——他和他娘當時眼睜睜看著。”

宋綺年的眉頭打了一個結。

過去聽到的描述，確實是最輕描淡寫的。孟緒安的話勾畫出了一幅象的、極其慘烈的畫面。

傅承勖那時候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不同于自顛沛流離的宋綺年，傅承勖還是個一直生活得無憂無慮的、備父母疼的孩子。

即便是宋綺年，雖目睹了不死亡，卻也沒經歷過親近的人慘死。親眼看到敬的父親慘死，這對年的傅承勖的沖擊有多大？

“這還沒完。”孟緒安語氣也越發沉重，“他娘帶著他逃了出去，卻又不幸被抓。他娘將他藏在墻壁的暗柜里，自已則被歹徒……凌辱和殺害……”

宋綺年猛地打了一個寒。

“老三一直躲到那群人離去，才從柜子里爬出來。”孟緒安的聲音聽在宋綺年的耳朵里，變得有些空，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他也從來沒向我描述過。但是他來不及給母親收尸，就不得不趕逃走。他告訴我，他娘生前叮囑過他，他的義父正在趕來中國接應他們的路上，會和他們母子在上海會合。所以，老三獨自一人踏上了從揚州到上海的旅途……”

“就……就他一個人？”宋綺年問。

十二歲的玉貍要從揚州跑到上海，都要吃一番苦，更何況一個一直被生慣養的小孩？

此刻，禮查飯店的一個小宴會廳里，冠楚楚的傅承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閃燈中走上了臺。燈將他英俊、凝重的面容照得格外朗分明。

“下午好，諸位記者朋友們，謝各位撥冗前來。”

男人以一句低沉渾厚、充滿力量的話開場。他上一種渾厚、磅礴的領袖者氣質，如巨大的磁鐵，讓在場所有人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他的上。

“諸位想必都已知道，昨日深夜，孫開校在覃家遇害。巡捕房負責此案的警探據一些證據，懷疑宋綺年小姐曾在案發現場出現過。宋綺年小姐非常配合，主前往巡捕房協助調查……”

“他倒不是一個人，至后來他有了個同伴。”孟緒安掀起眼皮朝宋綺年了過去，“他在途中撿到了一個小姑娘，帶著一起流浪……”

宋綺年的翕了一下：“大孩子帶著小孩子……”

“可不是嗎？”孟緒安笑了笑，“但是，老三曾和我說，撿到那個孩子，才讓他從瀕臨崩潰的境地被挽救了回來。他說，從那一刻起，他除了復仇之外，有了另外一個活下去的力。”

宋綺年怔怔。

“所以我覺得，老三這人運氣不算太壞。”孟緒安道，“當你失去了所有親人，原有的世界徹底崩塌后，老天爺又給了你一個人。這人全心依賴著你，需要你的守護。這會讓你覺自已被需要著。你會為了變得強大，又有了去拼搏、去對抗邪惡的勇氣。”

這位孟先生上顯然也發生過一些不大愉快的事，造就了他玩世不恭的格，以及讓他發自心地羨慕傅承勖。

“……可就在凌晨三點的時候，一伙假冒的警衛將宋綺年小姐從巡捕房騙走，將其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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