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明顯就是說給屋里某些人聽的。
沈道林就站在后面不遠,臉不怎麼好,但也不敢反駁什麼。
沈歲也不作聲,因為有些失,早就擺在了明面上。
不提他這個人到底會不會當一個父親,連做人丈夫,或是為家人,都失敗得一塌糊涂。
明明病危那天,一大早就收到了沈歲的短信。
他卻是在隔天外公走了以后,人都在火化爐里了,才是姍姍來遲。
早些時候聯系不上人,等喪事都快結束才跑來做做樣子。
還不如不來。
真的,不如不來。
免得大家看了心寒。
不過也沒人顧及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樣。
比如現在,本就沒有人去搭理他。
“你們還沒吃早飯吧?等我一下,我去下點餛飩。”
沈母放了撣子,轉要去廚房。
沈歲手攔住了,“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您別忙活了,趕去坐會兒吧。”
沈母挪不過,讓去了。
沈歲轉進了廚房,拿鍋燒水,再去冰箱里翻外婆包的小餛飩。
宋沉衍跟了進來,站在后面問:“要幫忙麼?”
“不用了。”也沒多事,沈歲邊說邊打火,咔噠一聲,灶臺上的火焰“騰”的被點燃。
這種燃氣式的明火灶臺總是這樣,剛點火的時候火焰很紅,突然一下竄上來,有時候能把人嚇一跳。
沈歲趕把火調小一點,轉頭想讓宋沉衍幫忙遞一下湯勺。
回頭的時候,見宋沉衍站在那兒走神,了好幾聲,他才終于有點反應。
“怎麼了?”宋沉衍下意識抬手去扯領帶,但襯扣子敞著兩粒的,本也沒系領帶。
他了個空,稍微一頓,又把手放下。
“我說,請你幫我拿一下湯勺。”
沈歲看他心不在焉的,覺得有點奇怪,干脆自己走過去拿東西,又問他:“你哪里不舒服麼,要不也外面坐著等吧?”
宋沉衍像是緩了會兒神,然后“嗯”了一聲,抬手了眉心,“可能昨天太累了,又淋了點雨,有點著涼。”
“啊,還真不舒服啊?”沈歲蓋上鍋蓋,轉過來看向他,“那你趕出去,家里有冒靈,你讓我媽去給你拿。”
“沒事,不用吃藥。”
沒等開口,宋沉衍又接著說,“我去打個電話。幾分鐘,很快回來。”
說完他就出去了。
沈歲不怎麼放心,煮好餛飩以后,還是給他沖了杯冒靈。
宋沉衍掃了眼那杯黑漆漆的、冒著熱氣的冒藥,沒說什麼,拿起來喝了個干凈。
兩人吃完早飯,坐在沙發上歇息。
宋沉衍抬頭瞟了眼墻上的掛鐘,對沈歲說:“歲歲,這邊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麼?”
“應該沒了。”沈歲靠在沙發上,想起什麼,側頭看向他,“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那天也沒想到,宋沉衍會突然出現在蘇城。
然后所有事都像是場暴風雨一樣,倏地吹過落下。再緩過神,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他這樣突然跑過來,估計臨時改變了多計劃。
回去是早晚的,畢竟還要工作和很多事要理。
也一樣。
“對。”宋沉衍說,“醫院那邊需要我回去,如果沒什麼事,我下午就要飛回京都。”
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
沈歲想起來了,宋沉衍好像是坐自家飛機過來的。如果跟著回去,其實省去了多訂票趕飛機之類的麻煩。
但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對那件事兒,幾乎沒做思考,直接口而出:“不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在這邊再待兩天。”
宋沉衍看了看,拿出手機,搜索未來幾天的航班信息,“嗯,如果沒有工作,多待兩天也行。打算哪天回去,我先幫你訂票?”
沈歲見他真的在看機票,沒來由地有點心煩,“我可以自己訂票,你走自己的,別管我了。”
語氣約不太耐煩,宋沉衍視線移向的時候,眉心皺。
“歲歲。”宋沉衍摁滅屏幕,握住搭在膝蓋上的手,“你是不是在逃避,所以故意不想跟我回去?”
心里那點想法一下就被看,窘迫的同時,也有點惱。
惱是因為此刻不想被管束,也不想被看穿怯懦。
更是因為緒的遷怒,在惱宋沉衍。
“對,我不想回去。”
沈歲也不管了,憋著口那氣,淡淡看著他,“我今天不想回,明天也不想,說不定,這輩子都不回了。不可以嗎?”
人在心煩意的時候,說話都是不過腦子的。
連沈歲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客廳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發完牢以后,安靜得連雨聲都顯得突兀。
宋沉衍靜靜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無奈地嘆氣,“你的想法我會尊重。但是歲歲,有些時候,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我知道,你別說了。”沈歲想出被他握住的手,但宋沉衍不肯。
他指腹挲的手背,作輕,“你先冷靜一下吧。哪天想回去了,給我打電話,我給你買票,去機場接你回家。”
說完他站起,去樓上收拾東西。
沈歲自己一個人在客廳坐了會兒,一時覺得難,但又無法立馬改變現在的想法。
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攥手心,眼眶都跟著潤發紅。
.
下午,宋沉衍一個人從景鎮離開。
沈歲送他過了門口的拱橋,接他的擁抱,看著他的背影遠去。
其實應該回去的,方婉的電話打來催,咬著牙,決定任那麼一回。
方婉頭都大了,勸不,只能又去找品牌方周旋改期。
但在沈歲這里,違約賠錢什麼的,好像都不重要了。
心里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于是翌日,自己一個人去了趟寺廟。
想在沒有俗世紛擾的地方,尋一個寧靜,找一個答案。
雨下了幾日都沒停,古樸孤寂的廟宇坐落山中。
跟著零星幾個香客一起跪在大殿里,燃香,叩拜,祭神明。
遠傳來渾厚悠遠的鐘鳴聲,伴著殿中唱經的梵音。
皆知佛渡世人,憐憫眾生悲苦。
別人都來許愿,而只想解。
于是出了殿門,想去找這里的僧人求簽。
不管是不是迷信,起碼給自己一點藉。
大概是今日下雨,香客,僧人也不知去向。
沈歲繞了一圈,路過偏院外面的亭子,突然看到一個人站在那兒,面前擺著一個畫架,正在對雨臨摹著什麼。
人煙稀,一點腳步就打攪了清靜。
那人回頭往這邊看了兩眼,筆鋒頓住,忽然笑起來,“不是吧,怎麼在這兒也能見你啊,沈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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