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祁淵聲音更冷了些。

他直直盯著：“蘇大小姐何必假惺惺作戲？”

蘇嫻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難道不是麽？”祁淵嘲弄地扯了下：“蘇大小姐一邊想與我撇清關系，又一邊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恩。”

“我都不知......”他不冷不熱，緩慢道：“蘇大小姐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蘇嫻想說不是這樣的，可仔細回想做的事，又似乎沒冤枉。

此前好幾次，不論在津，還是在大相國寺他幫他解圍也好，皆主躲避他得意。

他說得沒錯，這麽看來，確實像兩面三刀之人。

蘇嫻垂頭，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道：“不論祁大人信或是不信，我真心想報答祁大人的恩，若能......”

若能一次還清，也許就真的可以撇清了。

“那你想怎麽還？”這時，祁淵起朝走近，氣勢迫：“你想怎麽還呢？”

他又問了遍。

蘇嫻微微垂頭：“大人想要什麽？金銀財帛古董字畫我蘇家皆......”

“我不要這些。”祁淵一步步近：“你知道我要什麽。”

蘇嫻心跳如雷，下意識地也一步步後退。

直到退到了桌邊，絆到桌角差點跌倒，手臂被他攥住。

祁淵傾看著，目犀利直白不容退：“請蘇大小姐別再用假仁假義的說辭糊弄我，若是真心想謝，就拿出誠意來。”

“祁淵，”蘇嫻緩緩擡眼他，哀求般搖頭：“不要我，好不好？”

這聲“祁淵”令祁淵心頭發酸，見求饒且脆弱的目，他瞬間心了。

再狠不下心去。

他了嚨，擡手想幫揩淚，卻只是拇指輕輕了眼角又收回來。

有些事強求不得。

就像現在，分明在他跟前哭，可他卻只能這麽看著哭。

連為揩眼淚的資格也沒有。

蘇綰抱著蕭珉等在刑獄司門外，約莫過了一刻鐘，蘇嫻才從裏頭出來。

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麽，出門時，蘇嫻的眼眶微紅。而祁淵負手在後頭相送，面了平日的冷厲，而多了些沉重和落寞。

“娘親。”蕭珉見娘親出來，出手要抱。

蘇嫻接過去，原本想對祁淵福說謝，卻想起適才他說假惺惺的一番話，生生忍住。

忖了忖，既然要撇清關系，索就當個薄寡義之人罷。

遂，連頭也不回，抱著蕭珉進了馬車。

蘇綰敏地察覺兩人的況不對勁，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對祁淵福行了一禮後，也跟著上了馬車。

蕭珉尋到，蘇綰早就派人回蘇家報平安了。

待馬車到了蘇家大門時，卻發現蕭毅也等在那。

蕭毅弄丟蕭珉有些底氣不足，還未等馬車停穩就上前來解釋：“，我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你放心，我已經發落那仆人，他敢弄丟珉兒我定不會輕饒。”

蘇嫻沒理他，兀自抱著兒子往蘇家大門走。

蘇綰下馬車後，看見蕭毅也覺得這人真是有意思得很，居然還有臉將過錯推給個下人。

甚至懷疑自己真的眼瞎，當初為何覺得蕭毅是個好的，而放心讓大姐嫁過去呢？

這時，柴氏聽得消息，不顧形象地從裏頭跑出來。

“乖乖！我的乖乖珉兒喲！”抱著蕭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此前就已經哭了好幾回，愁得不行，若不是蘇綰派人來說找著了，也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麽過了。

這會兒，柴氏抱著蕭珉，昵憐惜。

蕭毅原本想抱抱兒子，可眼地見柴氏奪了去，也沒敢說話。

“娘，您帶珉兒先進去。”蘇嫻說。

柴氏看了看，又蹙眉厭惡地看了眼蕭毅，抱著蕭珉進門了。

“大姐。”蘇綰走過來。

蘇嫻對搖頭：“我沒事，小妹也進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他說。”

聽得此，蘇綰也只好領著婢們進門。

待衆人散去，蘇家門口安靜。

蕭毅幹笑了笑：“有什麽話要單獨跟我說？”

蘇嫻平靜地走過去，倏地揚手甩了他一耳。

這一耳用盡全力，打完後，蘇嫻的手都是抖的。

蕭毅了火辣辣疼的臉，不可思議，驟然變了副神。

“蘇嫻！”他眉目冷：“你這是做什麽？”

“蕭毅！”蘇嫻氣得咬牙切齒：“我今日就跟你說明白，往後不準再接近我兒子半步，不然......”

“不然如何？你別忘了蕭珉也是我兒子！”蕭毅大聲呵斥。

“是你兒子？”蘇嫻輕蔑冷笑：“你也不照照鏡子配不配作他父親！”

“我不配難道祁淵就配了？”

蕭毅聽說蕭珉是被祁淵找到的，以為是蘇嫻讓他幫的忙。可祁淵是何人？天底下能使喚得祁淵的只有龍椅上那位，不想，為了幫尋蕭珉，居然調了刑獄司所有人。

好個夫\\婦！

“怎麽？這麽快就攀到高枝，不把我忠勇侯府放在眼裏了？”

蘇嫻氣得渾發抖，擡手再打一掌，卻被蕭毅先一步攥住。怎麽掙也掙不得。

就在拉扯之際，蘇綰從裏頭端了個盆出來。

“大姐讓開。”

猜到什麽，蘇嫻默契地往旁邊躲閃。

下一刻，一盆臭烘烘的廚房餿水徑直潑到蕭毅的上。

蕭毅被淋了個落湯，他不敢置信地呆立在原地。

震驚，錯愕，憤怒......

“你——”他指著蘇綰竟是罵不出話來。

“我什麽？”蘇綰丟下盆叉腰：“你滾不滾？不滾我繼續潑了。”

“雲苓，”故作高聲喊：“再提一桶餿水來。”

蕭毅氣得臉黑，猶豫了會，轉走人。

這天，蘇家人過得驚心魄。晚膳後，柴氏牽蕭珉散步許久，一遍又一遍地叮囑“往後莫要跟蕭毅出門”、“莫要獨自一人跑上街”等等，蕭珉小朋友也不厭其煩乖乖地答應。

蘇嫻跟在後頭含笑聽著。

夜裏，待蘇嫻哄蕭珉睡覺後，臥室門被叩響。

“大姐，睡下了嗎？”

聽見是蘇綰的聲音，蘇嫻詫異。起去開門：“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去？”

蘇綰已經嫁人，這會兒本該待在林家才是，卻出現在這。

蘇綰嘿嘿一笑：“我翻\\\\\\牆過來的。”

見手裏端著東西，蘇嫻問：“這是什麽？”

蘇綰道：“我看你晚膳沒用多，便做了鰇魚粥。滋味極好，大姐嘗嘗？”

蘇嫻好笑，轉頭瞥了眼睡的蕭珉，道：“去涼亭等我，我添件外衫就來。”

“好。”蘇綰轉就去了涼亭。

此時已是七月中旬，天氣轉秋，月瑩亮皎潔。

蘇綰視線落在婆娑的樹影下，聽風輕晃。

過了會，聽見腳步聲，知道是蘇嫻來了。

“今晚月真好。”蘇綰說。

“確實好，”蘇嫻坐下來：“說起來，我們已經許久沒這麽坐著談天說話了。”

說：“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幾姐妹經常坐在亭中聽父親講故事，父親為讓我們早些睡，說樹上住著夜叉，誰貪玩不睡覺就把捉去吃了。”

憶起小時候，蘇嫻一臉懷念：“那時我還真信了，夜夜睡前提心吊膽，生怕耽擱一刻就被捉去。”

蘇綰好笑，將鰇魚粥送到面前：“彼時大姐分明很害怕，卻還是督促我們先睡。我們同住一間屋子，你挨個地檢查過後，自己才最後一個睡下。”

不論何時，蘇嫻總是先為三個妹妹考慮，即便長大後嫁人也如此。或許從小就懂得責任和忍，才造就這番子。

想了想，蘇綰突然開口問：“大姐喜歡祁大人嗎？”

蘇嫻作頓了頓：“為何這麽問？”

蘇綰說：“我看得出大姐喜歡祁大人，而祁大人也喜歡大姐。”

“上次在津縣，大姐說祁家門楣太高不合適，可我并不這麽覺得。”

蘇嫻停下，靜靜聽說話。

“大姐說高門婚姻複雜，嫁給祁淵更是嫁給祁家，所以瞻前顧後。”蘇綰繼續道：“可仔細想一想，即便大姐嫁個門當戶對的也未必輕松，只是複雜的事沒那麽多罷了。”

“但婚姻本就是兩個喜歡的人長相廝守，最重要的應該是喜歡和廝守不是嗎？你既喜歡祁大人，祁大人也喜歡你，為何就不能大膽去全呢？”

“既然喜歡，那就在一起啊。人生短短幾十載，什麽都顧忌那還活不活了？”

蘇嫻疲頓地問：“今日蕭毅的樣子你也瞧見了，當初，我們也極其相。”

蘇綰：“可祁大人不是蕭毅，他等了你多年，若是怕祁大人以後變心，那也是以後的事。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憂。他日若變心了，屆時收回自己的意便是，大不了再和離一次。”

“不過先說好，”蘇綰玩笑地說：“和離的時候要記得把嫁妝一文不帶回來，男人可以沒有，但錢不能丟。”

蘇嫻聽了，不好笑。

氣氛頓時變得輕松起來。

“你的話我明白，只是......”道：“我始終難以放開。”

已不是為了不顧的年紀，難以做到這麽灑。至，現在不能。

蘇綰暗嘆，慢慢來吧，也不知祁大人等不等得了。

“總之，”鼓勵道：“喜歡就大膽去喜歡，不也不必難過。至曾經擁有不是？再說了，天底下英俊的男人所剩無幾了，能占一個是一個嘛。”

聞言，蘇嫻被粥嗆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