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代

祁言聽到老太太口中那個“娶”字，眉心微蹙。他看了眼陳迪，後者跟他一樣。

“大媽，那時候結婚是個什麽流程啊，雙方父母得來吧？”

“哎呀，我們那個窮地方不講究那些，姑娘穿個紅裳，嫁過來就過日子啦。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還帶著爹媽算咋回事嘛。”

“那彩禮總得給吧？”

“給了啊，就結婚那天，給送新娘子過來的人，人家就給新娘子娘家帶回去了！”

從審訊室出來，陳迪問：“你怎麽看？”

走廊的燈映在祁言後，讓人看不清他表的細微變化。

“說見到徐容玉的時候，年輕又漂亮，跟楊玉萍不一樣。”

陳迪不解：“對，是這麽說的，怎麽了？”

“但徐容玉失蹤一案的登記信息上寫著，已滿 75 歲周歲，而陳旭今年 38 歲。從到陳家村，再到生育孩子，中間時間度很大。買賣婦的家庭通常以生育繁作為主要目的，如果買來的婦一直不能生育，則被棄或轉賣的幾率非常大。”

“如果……”陳迪皺眉，“如果陳旭不是第一個孩子呢？會不會在這之前其實生育過？”

天已經要亮了。

陳迪快步走進等候室，裏面陳朗還在睡著，老太太正跟霍雨說著話。忽然見陳迪推門進來，還面嚴肅，老人驚訝地著他。

“大媽，陳旭上邊兒有哥哥姐姐嗎？”

“有啊，三個吶。不過沒有男孩，都是丫頭。小時候娘胎裏沒養好，都是生下來養了沒多久就得了病，一個也沒留住。後來聽說是吃了什麽偏方，最後生了個兒子，就是陳旭，不僅沒病沒災，還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嘞。”

陳迪出來時，祁言就在外面。

只一眼，便知所有的推測都是真的了。

“何平拿過來的。”祁言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徐容玉也在失蹤人口數據庫裏。”

“型和人臉修複識別都對得上。失蹤時 20 歲，半工半學讀完高中，獨自坐車去鄰市參加高考，但再也沒有回去。報案人是母親。從時間線來看，是失蹤的一個月後到了陳家村。”

“難怪，當初問到徐容玉的老家時，陳百蓮和姜安華的說法不一致。姜安華應該并不知，但陳百蓮作為在陳家村生活過的陳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事。”

“從陳強等人犯的事來看，現在的陳家村并不比當年好到哪裏去。”祁言看著他。

“嗯。所以陳百蓮不讓兒餘回陳家村這事，就說得通了。”

*

淩晨五點整，一號審訊室和二號審訊室的門同時打開。

陳廣立第二次被帶這裏，但他始終低著頭。陳迪關上門，走到對面的牆上按了某，安靜的審訊室裏舊獨響起嗡嗡的聲音。

陳廣立下意識擡起頭來，只見對面的牆板漸漸升上去，出明的玻璃，能清晰地看見對面。

一牆之隔的二號審訊室裏，村支書陳鵬也驚訝地看著對面的人。

但更讓他驚訝的，是祁言的開門見山：“拐賣婦兒者， 5 年以上 10 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號審訊室的陳廣立聽不見對面審訊室裏的對話，見村支書忽然張起來，眼神還不時往這邊瞟來，他不由咽了下口水。

陳迪看得清清楚楚。

“沒有、真沒有！我——”

審訊室裏，陳鵬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如果明知對方有犯罪行為，但還提供協助、窩藏或者做假證明包庇，視同犯罪。”

祁言雙手撐在桌上，直視著陳鵬：“拐賣婦 3 人以上、或是被拐賣的婦，又或是騙強迫被拐賣的婦賣、將被拐賣的婦賣給他人迫使其賣的， 10 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若造被拐賣的婦、兒或其親屬重傷、死亡以及其他嚴重後果的，死刑。”

“死刑”二字讓陳鵬後背猛然冒出冷汗，浸了服。

接著祁言說：“而我們在陳家村挖出了一兒骨。”

陳鵬一聽緒徹底激起來：“我什麽都不知道！警，你們不能冤枉人，我、我知道都說，你問什麽我都說！但那個什麽兒我不知道！我沒殺過人，不能判我死刑啊。”

祁言回頭看了一眼，陳鵬此時張得不行，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對面。

玻璃很幹淨，襯得對面陳廣立額頭的冷汗愈發清晰。他見祁言也看過來，又見村支書裏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麽，陳廣立有些坐不住了，他雙手抓著椅子邊緣又往前湊了湊，試圖想離得更近，聽清對面的陳鵬到底在說什麽。

偏此時陳迪重新按下按鈕，牆板緩緩落下，阻隔了陳廣立的視線。牆板落下後，整個審訊室就更安靜了，陳廣立的呼吸聲顯得尤為重。

“對面的人你認識吧？”

陳廣立不知他這樣問是什麽意思。

陳迪走過去坐下，在電腦裏找出幾張照片，隨後將屏幕轉向陳廣立，“我們又挖出了一兒骨，上面跡檢驗結果已經出來了，與你相符。”

“不可能！”陳廣立雙手猛地砸在桌上，終于說出了來警局之後的第一句話。

陳迪面無表地轉回電腦，“不用狡辯，技不會說謊，但是人會。”

“我只埋過一個丫頭！就一個！”

陳迪握著鼠標的手頓了下，擡眸看向他。

此時的二號審訊室裏，對“死刑”這兩個字的恐懼已經吞噬了陳鵬所有的理智。

他口幹舌燥，語氣焦灼又無奈：“警，我們村窮！又男多，外村的都知道我們那兒是個什麽地方，沒人願意嫁過來，這時間長了，我們村家家戶戶可就都絕戶了，整個村子就都沒有了！”

“所以，村裏的人開始收買被拐的婦？”祁言問。

村支書只得點頭，“是。一開始，我們還不知道有這條路可以走，後來聽見村裏有人，去打聽了才知道是從外面買來的，我們一聽也怕啊，但後來發現也沒什麽事，家裏人也本沒來找，再後來那的還生了兩個兒子，一家子日子過得和睦著呢。然後……這事兒在村裏就不是什麽稀奇了。”

“既然村裏經濟困難，又是哪來的錢去收買婦？”

“就、就是……”陳鵬眼神閃躲，“就是用了公家的錢。村裏的地可以承包給鎮上那些老板，然後牛羊也能賣到鋪，這個錢就先借出去給他們娶——買媳婦兒，然後再還，利息就是給村裏和承包地的老板幹活。”

“你知道挪用公款是違法的嗎？”

陳鵬臉上的汗大顆大顆地滴到地上，“知道。但、但沒人會舉報，我這也是做好事，再說了……他們買媳婦也是國家不準的，就誰都別告誰，日子就、就好過了。”

祁言聽後沒再說話。

陳鵬以為是他不信，有些慌：“警，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幹了的事我都代，但沒幹的事我不能承認啊。你說的那個什麽挖出來的小孩，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一號審訊室裏，陳迪聽了陳廣立的話，正努力地保持冷靜。

“我不記得是誰家孩子了，我喝了點酒哪記得清楚，那時候娃有不值錢，大家都那麽幹！”

陳迪當即蹙眉：“什麽都那麽幹？哪樣幹？”

陳廣立看他的樣子，有些懼意，放低了聲音，說了句：“扔了埋了的都有。”

正在另一邊看兩個審訊室實時監控的何平和霍雨，不約而同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兩人就看見監控中陳迪轟然打開了門走了出去，那聲氣憤到極致的怒罵回在長長的走廊裏。

這時候桌上陳迪沒帶進審訊室的手機響了起來，何平立刻拿了手機走出來：“陳隊。”

陳迪正在走廊裏冷靜，聽見聲音側過頭來。

“大哥電話。”何平遞給他。

陳迪拿過來平複了下，接起電話：“喂。”

“隊長。”許大沒有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先開兩句玩笑，他語氣嚴肅，“我們在陳家村挖出了一個坑，幾乎全是兒骨，殘整不一，殘骨的數量需要法醫組拼後才能知道。但現在是完整的就有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