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封縣渡口。
云逍、朱慈烺一行登上船,順著濟水而下,離開了河南境。
他們來的時候,由于沿路江河有多出現汛,因此走的是陸路。
這次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準備乘船到山東境的魯運河,再從運河北上京城,這樣比陸路要便捷的多。
前些日子黃河發過一次洪水,大水沖濟水,給兩岸造不小的損失。
此時洪水過去不久,依然可以看到兩岸被大水沖刷的痕跡,以及洪水退后重現顯出來的村莊、田地。
袁可立這次也隨行前往京城。
他在船上看到河岸的景象,不由得大發慨:
“黃河水患不除,百姓永無寧日!”
“國師以超乎尋常的大魄力,著手除黃河水患,實乃造福百姓之德政!”
“也難怪太子與國師離開開封時,近十萬百姓相送,甚至有百姓送別三十里,依然不肯回。”
朱慈烺聽了這話,回想離城時的景,不由得一陣心驚,又是一陣沾沾自喜。
王承恩這狗東西,居然還說河南士紳、百姓不懂禮數。
出城的時候,好家伙!
那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全都是送行的人。
由于人太多,百姓們又太激,場面一度險些失控。
無論是員士紳,還是百姓,都是恩戴德。
雖然朱慈烺很清楚,百姓們謝的是云逍,可誰讓他是自己的叔爺爺呢?
“這些最底層的百姓,才是構建大明王朝的一塊塊基石!”
“華.夏文明能延續數千年,創造出無數輝煌,也正是一代又一代百姓,用汗鑄造而。”
“當權者靠民脂民膏供養,而百姓對當權者的要求其實并不高,有口飯吃,就足矣!”
“然而就是這樣最簡單、最基本的要求,卻往往被當權者不屑一顧,敲骨吸髓一般,肆意榨百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云逍借此機會,對朱慈烺展開思想政治教育。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然而古往今來,真正能夠善待百姓的帝王將相,又有幾人真正做到?”
云逍一聲嘆息。
隨即鄭重地對朱慈烺說道:
“春哥兒,你記住了!”
“大明要想千秋萬代,就要想方設法,讓百姓吃飽飯、穿暖,有書可讀,有了冤屈可以得到張,才學能力有施展之。”
“咱大明的盛世,是天下所有黎民百姓的盛世,不是文人的歌功頌德,不是紙面上的飾太平,更不只是皇帝、紳吸食民脂民膏的饕餮大餐。”
朱慈烺重重地點點頭。
云逍的這番話,以及這次河南之行所經歷的一切,都已經化作一粒粒種子,深埋在心深。
袁可立和薛國觀相視一笑。
大明太子能有國師悉心教誨,兩代興盛,有矣!
船隊順流而下。
第二天清晨,抵達曹州。
云逍帶著朱慈烺、王承恩,以及一百多個護衛,悄然離開大隊,乘船駛向曹州碼頭。
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
曹州號稱牡丹之都,荷花也是聞名天下。
(曹州,就是后世的菏澤)
這次途徑曹州,自然不容錯過。
荷花被稱作是‘花中君子’。
前來曹州觀賞荷花的文人墨客、宦富紳,絡繹不絕。
碼頭上擁堵不堪,云逍的座船并未懸掛標識,只能老老實實地排隊。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船只總算是靠了岸。
來到碼頭上,乙邦才讓人去找了個當地的咨客(導游)。
導游這個職業,早在唐宋時期已經盛行,主要分為兩種。
一種是專門編寫旅游指導書籍的文人。
另外一種,則是游覽地區設專人從事導游。
后者也多是能說會道的文人。
他們對游覽區歷史地理、文化藝、風土人、民間風俗等了如指掌。
這時候的咨客,守比后世的導游要好多了。
畢竟是文人出,能夠旅游的人,都不是尋常百姓。
因此坑宰游客、強迫購的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乙邦才讓人找來的這個咨客,是個三十來歲的秀才,姓支。
這位支秀才著簡樸,顯然家境不怎麼好。
他的舉止卻是十分儒雅,也十分健談,上來就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
“二位公子第一次來曹州?容學生為二位說道說道!”
“曹州,乃伏羲之桑梓,堯舜之故里,先為曹國之疆土,后建曹州之廣域。”
“吳起、孫臏、莊周、氾勝之、劉晏、溫子升等大批圣賢,都出生在這里。”
“劉邦登基稱帝,曹就霸業,黃巢起義,宋江聚義,都發生在曹州。”
云逍微微一笑。
清末被刺殺的兩江.總督馬新貽,以及后來四人匪幫的張某人,也都是曹州人。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一聲怒罵,接著是一陣狗。
原來是有人被狗給咬傷了。
那是一只小巧玲瓏的拂林狗,通雪白,很顯然是富貴人家養的寵犬。
被咬的人是碼頭上的一名腳夫,肚子上鮮淋漓,看上去傷的不輕。
吃痛之下,他一腳將那拂林狗踹出老遠。
狗兒發出一聲慘,夾著尾一溜煙朝河岸邊竄去。
腳夫捂著傷口,坐在那里咒罵不止。
這時一頂兩人抬的顯轎(涼轎)匆匆而來,旁邊跟著兩名青壯漢。
轎子中是一名子,懷中抱著的正是剛才咬人的拂林狗。
“就是你傷了我家寶兒?”
子指著那傷的腳夫,尖聲喝問。
腳夫被子上的珠寶氣嚇著了,結結地說道:“是你的狗子先咬了我……”
“你才是狗子,你全家都是狗子!”
“他是我的寶兒,我的兒子!”
子像是被踩到尾的貓一樣尖起來。
云逍眉頭一皺。
這子年齡也就是十七八歲,姿出眾,妝容致。
頭戴鏤金珠冠,雜以明珠翠羽,穿尾刺繡馬面。
雖說現在朝廷解除了服飾的限制,可這子一裝束,卻還是大大的逾制了。
珠冠、服,這可都是皇室專用。
別說是尋常百姓,就是宦之家,也沒資格穿這類服飾。
可看這子的氣質、談吐,顯然不可能是什麼宗室子。
宗室的眷,也不可能像這樣拋頭面。
子從隨攜帶的嵌寶石蓮紋金盒中,取出一張十兩面值的銀券,丟在那腳夫的前。
“我兒子咬了你,我賠你銀子,十兩足夠了吧?”
“然而你打了我兒子,我卻要全數討要回來!”
子冷聲說道,然后朝兩名壯漢揮揮手:“給我狠狠地打,只要不出人命就!”
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紛紛開口指責子太霸道。
子一聲嗤笑,滿臉驕橫跋扈。
“我干爹,是南京戶部郎中,管著養濟院。”
“干爹他有的是銀子,把這苦役打傷打殘了,賠銀子就是!”
云逍一怔。
干爹?
咋這麼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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