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快快請起，折煞老婆子了！”

吳陳氏趕忙讓到一旁，不云逍的禮節。

雖然年紀大了，眼力卻是不差，況且又是一家子當兵的。

云逍與柳如是著、氣度都是十分不凡。

帶著的十幾個護衛，一看就是經百戰的虎狼之士。

又怎麼可能把他們當做是尋常人？

云逍堅持又是一拜，然后上前扶著吳陳氏坐下。

“朝廷已有明令，有家人為國捐軀的家庭，男丁可以不軍中效力。”

“老人家的幺子，完全可以離開關寧軍，即使到了地方，也能得到妥善安置。”

“他卻又為何繼續留在軍中？”

云逍不解地問道。

這幾年，朝廷出臺了一系列優軍人和家屬的政策。

其中就有一條，家中有男丁為國捐軀的，家里的人可以不用在軍中效力。

吳陳氏的小兒子完全可以離開關寧軍，與家人團聚。

并且像他這種況，還可以被安置到順天府衙門里當差。

“這都是國師對軍中將士的恩德，老婆子哪里不知道？”

“幺子倒是想回來伺候老婆子，卻被我給訓斥了一頓。”

吳陳氏搖了搖頭。

柳如是好奇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吳陳氏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回來了，誰給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和老六報仇？”

“這次皇帝親自帶兵去打真韃子，正是用人的時候，幺子好歹是個把總，又是多年的軍伍，還有點用。”

“這時候他要是回來，那還算是個人嗎？以后下去了，還不被老頭子和六個哥哥給罵死？”

云逍和柳如是心中再次一震。

“以前啊，家里頭的男人去當兵，那是為了養家糊口，沒辦法的事。”

“如今朝廷優英烈親屬，是領到的恤，就足夠養活老婆子和孫兒了，府還按月發放錢糧，村子里的鄉親也經常幫襯著，吃穿都不用愁。”

“如今老婆子福了，可也不能忘本不是？”

吳陳氏淡然一笑，捋了捋蒼白的頭發。

“老婆子雖然沒啥見識，又有些老糊涂了，可還是知道一些事理。”

“老婆子以前在義烏老家，又隨軍到薊鎮、遼東，那時候過的是什麼日子？現在又過得是什麼日子？”

“這太平日子啊，都是靠當兵的，在死人堆里殺出來的。”

“當兵的要是都怕死，這要是韃子來了，又哪里還有好日子過？”

吳陳氏說話有些啰嗦。

然而一字一句，都著深明大義。

云逍想到剛才冒著大雨站在村口，期盼兒子歸來的一幕，不由得心頭一酸。

哪個當娘的，愿意自己的兒子提著腦袋上戰場？

況且這還是最后一個兒子。

可心中的大義，倒了對兒子的擔心，以及失去丈夫和六個兒子的痛楚。

這就是華.夏最普通的百姓。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這也是華.夏一族，能夠延續五千年文明的源所在。

云逍一時不知該怎麼說好，只能出言安：“這次陛下駕親征，滅了真韃子，也算是為您一家人報了大仇。過幾天大軍就會凱旋，您的兒子也會安然歸來。”

吳陳氏笑了，“借你吉言！”

接著云逍又跟吳陳氏攀談了一會兒。

問清了兒子的姓名、職。

稍后讓人去查一查，這樣的忠烈之家，必須大肆褒獎。

云逍向吳陳氏的孫兒問道：“你什麼名字？”

孩怯生生地答道：“昂磚兒。”

云逍笑了，“大名什麼？”

孩答道：“昂的大名磚兒。”

“那是小名。”吳陳氏拍了一下孫兒的后腦勺，然后嘆道：“咱一家子就沒一個識字的，整個村子都一樣，沒能給他取個正經的名兒。”

云逍想了想，“我給他取個大名，就吳國基，可好？”

大明江山，乃至華.夏族群，就是由這樣的一塊塊磚石搭建起來的。

國基，大明之基，也是華.夏一族的基。

孩小聲嘀咕著：“烏骨？這是個啥名字？”

“是吳國基，哪是什麼烏骨？”吳陳氏照著孫兒的后腦勺又是一掌。

然后推了孫兒一把，“磚兒，趕磕頭謝謝這位公子！”

吳國基就要磕頭，被云逍扶住。

他讓乙邦才取來紙和鋼筆，正要下筆的時候，又改了主意，朝柳如是說道：“你來代筆。”

柳如是抿一笑。

云真人這是怕自己的字丑，嚇著人。

柳如是工工整整地在紙上，寫下吳國基三個字。

吳陳氏小心翼翼地收好，千恩萬謝。

吳國基好奇地打量著柳如是手里的鋼筆。

其實此時市面已經有鋼筆出售，并且深讀書人的喜。

除了攜帶、使用方便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這種筆是國師發明并常用的。

云逍將鋼筆送給吳國基，然后笑著問道：“想讀書做嗎？”

“昂才不要做王保那樣的狗！”

吳國基不假思索地說道，然后昂起頭：“昂長大了，也要當兵。”

“今后當兵也是要讀書的。”

云逍笑著搖搖頭。

然后對吳陳氏說道：“朝廷專門設了一個軍備學堂，忠烈之后可以進學堂學習。讓他去那里讀書，您看可好？”

這個軍備學堂，是去年組建的，相當于后世的軍學校，學員的待遇跟生員是一樣的。

學堂中的學員多數出勛貴、將門，立有功勛的中下層軍的子嗣，也可以進學堂。

吳陳氏笑得眼睛瞇一條，連連點頭：“那敢好，那敢好，磚兒趕磕頭！”

云逍擺擺手，“過些時日，我讓人來帶他去學堂。”

又坐了一會兒，大雨終于停了。

云逍起告辭，吳陳氏拉著孫兒，一直送到村口。

回城途中，云逍坐在馬車上一言不發。

柳如是知道他心中難，輕言道：“因為有夫君，大明已是天翻地覆。吳氏一家的遭遇已過去，將來不會再有！”

云逍嘆道：“大明朝廷，愧對天下百姓啊……”

話沒有說完，忽然醒悟過來，禮部制定的班師大典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