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溫仁領銜閣輔臣向崇禎上了一道奏折，徹查刑部監。

折子一遞上去，崇禎立即準了。

第二天，閣、廷、都察院、大理寺聯合巡案刑部監，卻唯獨撇開了刑部的人。

早在昨日崇禎離開之后，就命令東廠的人接手了刑部監，倒也沒有發生什麼‘員暴斃’的事。

一場聲勢浩大的刑獄清肅行，就此拉開了序幕。

刑部尚書胡應臺早就得到閣臣的授意，讓他請徐啟出面，前去拜會國師。

可他卻遲遲不見行，倒是請見了幾次崇禎，卻被拒之宮門外。

一直到主管刑部監的一位侍郎被抓，胡應臺這才坐不住了，這一日請了徐啟，一起來到清華園。

在門房等候的工夫，徐啟看了一眼老友，嘆了一聲。

然后他開口勸道：“征吉老弟，你那個傲氣的子，也要改一改了。等會兒見到國師，該認錯的要認錯。”

胡應臺張了張，并未開口，只是眸子中卻有著不忿之。

此人的確是個能臣，極好名聲，一傲骨。

萬歷年間，他任兵科給事中，能在朝堂上當眾頂撞時任首輔朱賡，氣得朱賡當堂昏厥。

后來總督兩廣，曾單騎平定地方暴，因此威名傳遍兩粵。

在兩廣總督任上，極力向朝廷建議，請葡萄牙人鑄造紅夷大炮。

大明后來鑄造的紅夷大炮，其實都是他的功勞。

任南刑部尚書的時候，國丈周奎府上的家丁殺人，胡應臺無畏強權，依律嚴辦了周府家丁。

擔任刑部尚書的第一年，因為查辦前刑部尚書的案子，又忤逆了崇禎，險些被罷。

因此胡應臺不怎麼崇禎和周皇后的待見。

然而這幾年他辦了很多大案要案，在朝野中聲卓著。

（歷史上的崇禎朝，刑部尚書一共十七人，或死或戍或除名，另有一人降李自，唯獨只有胡應臺得善終，足見其人能力）

胡應臺今年已經六十多歲，曾多次向崇禎上疏乞終養。

誰知這次刑部監鬧出這麼大的事，胡應臺可謂是晚節不保。

他不僅臉上無，可心里面卻是十分不服。

天下哪個監牢不黑？

國師你卻偏偏盯上了刑部監。

為啥不帶皇帝去一趟廠衛的詔獄？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讓胡應臺心里有一個大疙瘩。

當年溫仁與周延儒相爭，溫仁指使員，使招栽贓周。

后來胡應臺查清了案子，幫了周延儒洗刷了罪名，溫仁因此深恨之。

因此胡應臺有理由相信，這次云逍突然對刑部下手，是溫仁從中使壞。

為了保住一世清名，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會放下一傲骨，請徐啟出面來清華園。

胡應臺和徐啟等了一會兒，劉理順前來迎接二人府。

“劉講在清華園，擔任何職？”

胡應臺與劉理順以前相，這才開口相問。

劉理順答道：“只是在國師前做事，并無其他差事。”

胡應臺不由得憤憤不平。

他堂堂東宮講，卻跑來伺候一個道士，沒名沒分的。

怎麼覺像是當年道君皇帝時期，大臣們都爭先恐后地寫清詞獻，太荒誕了。

來到花廳，云逍早在門口等候。

這份禮遇當然不是給胡應臺的，而是沖著徐啟。

云逍知道，徐啟這幾年一直不好。

按照原有的歷史，他已經離世兩年了，能撐到現在靠的是心氣。

將二人迎到屋，劉理順和倪元璐在一旁當陪客。

云逍與徐啟聊起了皇家科學院的事。

徐啟現在大多數時間在府上養病，只是掛了個皇家科學院院長的名義，不過心里面一直掛記著科學的事。

聊起這方面的事，老徐神抖擻，比吃什麼藥都管用。

“胡尚書一直想來拜會國師，卻找不到機會，今日有幸得見國師，還國師不吝賜教。”徐啟將話題引到胡應臺的上。

胡應臺的老臉發燙。

自己也是快七十的人了，竟然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不吝賜教’，太丟人了。

云逍當然知道徐啟和胡應臺的來意，收斂起笑容，向胡應臺問道：“刑部監出了這麼大的一檔事，大司寇有什麼章程？”

大司寇，也就是刑部尚書的尊稱，云逍這麼稱呼胡應臺，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胡應臺不卑不地道：“刑部監貪腐，是下職，有負圣恩，不日向陛下請辭！”

云逍心中有了一火氣。

看來這位大司寇，心中頗有怨言啊！

可不管怎麼說，大明刑部監獄糜爛這個樣子，為刑部尚書都難辭其咎。

你還傲個啥？

徐啟無奈苦笑，這位好友就是這個子，認準的事，連皇帝都敢頂撞。

云逍看著胡應臺，淡淡地問道：“胡尚書就這麼丟下爛攤子撒手不管，就不怕毀了一世清譽？”

胡應臺道：“下行端坐正，何懼后罵名？”

云逍被氣樂了，看了一眼劉理順和倪元璐。

來求人卻沒有個求人的態度，大明稍有點能耐、品的大臣，怎麼都是這個子？

自己別的本事沒有，就擅長治跟頭鐵。

“監獄，于司法鏈條的最末端。對于囚犯來說，它是改造重生之地，對于百姓而言，它是實現公正之所。”

“如果說司法是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監獄就是實現司法正義的最后一道工序，至對那些被監的囚徒是如此。”

“如果連監獄糜爛了，那就代表著司法正義的功虧一簣。一個腐敗的監獄，對于世道人心的影響是巨大而久遠。”

“胡尚書以為我說的可對？”

胡應臺無言辯駁，只能答道：“國師所言甚是。”

“刑部監象叢生，連市井百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胡尚書為刑部尚書，要說不知，這恐怕令人難以置信。”

“若明知而默許，就是共犯，利益均沾。若確實不知眼皮底下的腐敗，那也是職，而且是嚴重的職。”

“胡尚書，你捫心自問，你這刑部尚書果真是稱職？”

云逍直指要害。

胡應臺面紅耳赤，嚅囁了一會兒，還是著頭皮答道：“下的確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