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大寧城南三十里，人頭攢，烏央烏央的人群聚在道路兩側。

有朝廷駐大寧的員，有各部族的臺吉、頭領以及貴族。

還有大批披紫紅僧、頭戴僧帽的黃教喇嘛，大活佛羅桑嘉措，以及漠南各大寺院的寺主、活佛，此時悉數到齊。

這麼多的大人聚集到這里，正是為了迎接大明國師的車駕。

在原有的歷史上，大活佛先后到達螨清的盛京，以及后來的北京，皇太極、順治兩位皇帝親自出城相迎。

麻子皇帝時期，大將軍王胤禵藏，見到大活佛三叩九拜，比叩見皇帝還要隆重。

如今卻反了過來，大明國師替天巡行漠南，大活佛提前數日抵達大寧等候，今天又出城三十里迎接。

原因很簡單，歷史上的螨清必須倚靠黃教，才能維持蒙古、藏區名義上的統治。

而如今，黃教必須倚靠大明朝廷，否則就難以在蒙古立足，甚至是有亡教之危。

而掌握黃教命運的人，無疑就是云逍。

他今天抵達大寧，哪怕是佛和菩薩在人間的代言人大活佛，也要謙卑地獻上膝蓋。

大明才是黃教的天，而國師是佛和菩薩的化。

眾人等了許久，遠遠地看到塵土飛揚，旌旗招展，浩浩的大軍護送著車駕朝這邊而來。

大活佛下帽子拿在手上，然后躬彎腰，腦袋接近地面。

其他活佛、員、蒙古貴族，紛紛跪伏于道路兩旁。

不計其數的喇嘛、蒙古部民見狀，全都五投地，如同拜神佛。

隊伍來到眾人前方，卻并未稍作停留，而是直接朝大寧城而去。

眾人一陣愕然。

按理說，國師至要個面，當眾說幾句安的話。

可他怎麼一言不發地就直接走了，讓眾人不免有些難堪。

大寧的員們心里惴惴不安起來。

國師這麼做，足以表明態度。

到底是什麼事，讓國師如此不滿？

大活佛羅桑嘉措一陣愕然之后，眼眸中流出擔憂之。

上次在歸化見到大明國師的時候，他對自己表現出足夠的尊重。

今天卻一反常態，莫非是對黃教有了怨隙，又或是想要卸磨殺驢？

這幾年，黃教在藏區遭到的迫害日益嚴重，羅桑嘉措甚至被迫躲避到藏區的山南地區。

這次他來大寧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懇請大明出兵藏區。

沒想到上來就吃了這麼一個閉門羹，況有些不妙啊！

眾人各懷心思，隨著車駕回城。

他們不知道的是，云逍此時并未在車駕上，自然無法面。

之所以這麼做，也正是表明一個態度，國師這次不怎麼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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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寧城外五十多里，有一座名為積善生樂寺的寺院。

寺院規模比不上大寧城的哈日和屯寺，卻也是極為壯觀。

金頂紅墻，雄偉深厚，殿堂疊聳，金碧輝煌，恢宏而又奢華。

今天寺院大殿前的廣場上正在做法事，吸引了上千信徒。

人群外圍，有幾十個行商打扮的漢人遠遠地觀，云逍正在其中。

云逍之前就聽到不關于寺廟的斑斑劣跡，昨天又在途中看到那些朝圣者，因此想親自看看。

若是以國師的份，前呼后擁的，肯定是什麼都看不到，于是有了這次微服私訪。

法會開始后，舞鈸、牛角號、嗩吶齊奏。

一群戴面、穿長袍、佩彩帶的喇嘛，手持刀盾集跳大神……滿桂介紹說，這金剛神舞。

雖然不大懂，不過看著神神叨叨的。

接著是信徒們跪在地上，合掌彎腰，恭敬地低著頭。

喇嘛們手持一個瓶子，向信徒頭上潑灑，然后再用碗裝青稞酒讓信徒喝下。

滿桂稱這做灌頂。

云逍想到后世的很多傳聞，心中一陣惡心。

喇嘛用于灌頂的碗，做嘎拉碗。

這東西是用人的頭蓋骨、水晶、黃金做的一種骷髏碗，又稱供顱、人頭，是黃教法之一。

灌頂過后，喇嘛們為一些生病的信徒治病。

治病的方式十分奇特，拿著一張不知道是什麼的皮，披在病人的上，然后用荊條用力的打。

云逍當然知道，這樣不僅治不了病，十有八九會把人給死。

劉興祚盯著那治病的皮，臉泛白，低聲音說道：“那是人皮！”

隨行的孫傳庭等人，頓時骨悚然，后心冒著寒意，紛紛看向滿桂。

滿桂苦笑著答道：“的確是人皮，從上活剝下來的。”

云逍的臉沉下來。

王家彥就要上前去喝止，被云逍阻止：“看看再說！”

這時一名漢子匆匆來到劉興祚邊，低聲說了幾句。

劉興祚隨著那漢子，來到寺廟外面，門口一名瘦蒙古漢子迎了上來。

劉興祚問道：“都查清楚了？”

這蒙古漢子，是錦衛以前派到蒙古的一名探。

如今錦衛的報人員都劃歸五軍都督府，依然由劉興祚管著。

漢子答道：“查的一清二楚。”

漢子低聲說了一會兒，然后遲疑道：“就這麼稟報給國師，怕是……”

劉興祚臉一沉：“如實上報，不得有毫瞞！”

漢子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

劉興祚走寺院，正要向云逍稟報的時候，突然從眾多信徒中沖出一名蒙古年，指著一面做法事的鼓大聲嚷著。

云逍認出，那蒙古年正是昨天在途中，遇到的那個名日嘎拉的朝圣者。

日嘎拉滿臉悲憤，說著說著，朝著那面鼓痛哭起來。

幾名喇嘛上前，將他按在地上。

云逍問道：“他在說什麼？”

滿桂面有戚，答道：“那年說，從那鼓聲中，聽到了他姐姐的哭泣……那面鼓，是用他姐姐的皮做的！”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那鼓是黃教的法，據說可以通佛、通菩薩、通諸天，一搖這鼓菩薩就會降臨。”

“鼓面是以十六歲以下的子純凈制，這樣的一旦被選中，防止為外界所玷污，會被刺聾耳朵，刺瞎雙眼，割去舌頭，然后將其生生從上活剝下來！”

周圍的人通冰涼，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