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儺一臉坦然,彷彿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十分輕鬆的事。
一旁的海坊主亦是如此。
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從其刻下的平靜神態來看,對於宿儺的這番提議,他無疑是持贊同態度。
“……”
酒吞子並未立即予以回應,只深深地注視他們倆,抿,眸復雜。
雖很殘酷,但不可否認的是,宿儺說得很對。
他和海坊主已疲力竭,雙沉重似鉛,跑速逐漸慢下來,無力再跟上酒吞子的腳步。
既如此,倒不如索留下!替酒吞子攔截強敵!他們都是下定了必死的決心,才毅然決然地向江戶城發起進攻。
反正都是要死,無非就是早死一點、晚死一些的區別——宿儺他們大概就是抱定這樣的想法,才自願留下來殿後。
片刻後,酒吞子終於開口:“……祝你們武運昌隆。”
他沒有說出任何煽的話語。
他在送上平靜的祝福後就收回視線,重新目視前方。
接著,他猛地提振速度!才一眨眼就與後二人拉開間距!
因為不必顧及宿儺和海坊主,所以他得以全力前進。
宿儺衝著酒吞子的背影大喊道:
“酒吞子大人,之後的事就拜託你了!”
說罷,他與海坊主不約而同地頓住腳步,轉向後,面朝逐漸靠近的千葉劍豪們。
“海坊主,千葉重太郎就給你了!我來對付千葉榮次郎和千葉道三郎!”
“哪一位是千葉重太郎?”
“那個長得最壯實的傢伙!”
“你要獨自應付‘江戶最強’和北辰一刀流宗家二代目的掌門人?你行嗎?!”
宿儺咧了咧:
“不行也得上!”
說時遲那時快,兩方人馬已然相逢!早在間距仍遠的時候,千葉榮次郎等人就已經發現了不再前進,站定在原地的宿儺和海坊主。
千葉重太郎輕聲道:
“殿後嗎……真有種啊。”
千葉道三郎補充道:
“有一人並未停步,他繼續往江戶城本丸而去了。”
千葉榮次郎沉聲道:
“不管怎樣,我們要做的事都只有一個:斬殺所有敵人。”
此言一出,三人齊刷刷地舉起手中的刀刃。
看著已經攻至面前的千葉劍豪們,宿儺和海坊主繃全神經,舉刀相迎。
分秒間,五名劍士重重地作一團兒!
“鐺”、“鐺”的金鐵相擊聲,震耳聾。
海坊主主迎向千葉重太郎,刀舉八雙,朝著對方的軀砍落。
千葉重太郎舉刀格擋,以純粹的蠻力頂開海坊主的斬擊。
兩員壯漢的激烈攻防,像極了兩座相互撞的山嶽。
一旁的宿儺則撐開雙臂,一刀一個地迎向榮次郎和道三郎。
左手的刀斬向道三郎,右手的刀斬向榮次郎。
榮次郎和道三郎不慌不地擺好架勢,舉刀就劈,同對方來了個,以斬對斬。
三人的刀相擊於空中。
這對刀瞬間就分出勝負。
宿儺臉大變,接著就跟被彈飛似的向後暴退,雙在地上犁出兩條長痕,一直“飛”出5米上下的距離後才將將停下。
以一己之力抗榮次郎和道三郎的斬擊,不僅沒有死,而且手中的刀也沒被彈飛……平心而論,這樣的戰績已足以他奠定其在劍界的超然地位。
未等宿儺緩過勁兒來,他便陡然覺眼前一黯——一件高高揚起的羽織下襬遮蔽其視界。
道三郎如猛虎般撲將上前,殺向宿儺。
“兄長,請去追那個跑遠的人!假使報沒有出錯的話,那個人一定就是賊軍的總大將!這兒就給我和重太郎吧!”
僅轉瞬的工夫,道三郎就計算好了利益得失。
首先,假使榮次郎在此,三人打兩人,憑這明顯的人數差就足以取得顯著的優勢。
可這般一來,豈不是放任酒吞子自由行了?
顯而易見,宿儺和海坊主肯定是沒打算再活著,故而才堅定果斷地把守此地。
這種胡來的拼命三郎是最難應付的,萬不可掉以輕心。
要想徹底打敗這倆人,天知道將會耗費多時間?
再者說,這兒距離江戶城本丸已相當近。
倘若在他們跟這倆人糾纏的時候,酒吞子順利突本丸,功找到德川家茂……後果不堪設想!因此,讓道三郎和重太郎來對付宿儺和海坊主,再讓實力最強的榮次郎去追擊酒吞子,乃是時下的最優解。
榮次郎立即聽明白道三郎的用意,用力點頭:“嗯,拜託你們了!”
說罷,他解除戰鬥架勢,扭向左,準備繞開宿儺。
宿儺見狀,立即橫移軀,意圖攔截榮次郎。
“別想走!”
他前腳剛挪步,後腳就迎面撞上道三郎的刀:“你一個人就想攔住千葉家的兩位劍豪,是否太過自信了?”
道三郎揮開掌中雙刀,兩把刀分別釋出不同的招式,左手的刀往下豎劈,右手的刀橫向掃擊,封鎖宿儺全部的閃避空間。
眼見避無可避,宿儺只能咬牙關,腰間蓄力,接道三郎的斬擊。
伴隨著“鐺”、“鐺”的兩道巨響,道三郎的掌中雙刀被彈開。
宿儺顧不上理會道三郎,忙著去追榮次郎。
可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轉視線,道三郎就重新擺好架勢,再度向他撲來。
道三郎死死地纏住宿儺,讓他無暇它顧,儼然有不依不撓之勢。
二人都是稀罕的二刀流劍士……從這一角度來思量,他們真是一對絕妙的對手。
趁著道三郎拖住宿儺的這檔兒,榮次郎從宿儺的側跑過,徑直追向酒吞子。
很快,其影從現場眾人的視界消失,只留下一串煙塵。
眼見追上榮次郎已無,宿儺恨恨地咬牙,表被強烈的懊惱所支配。
他縱有百般不甘,也只能暗自在心裡為酒吞子祈福,然後將全副心都集中在眼前的對手上。
“來吧,千葉道三郎,讓我見識一下你那馳名天下的‘北辰二刀流’!”
道三郎淡淡道:
“那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吧。”
剎那間,四把刀劈將而出!把大氣切割得淋漓碎!令人膽心驚!
另一邊,千葉重太郎與海坊主的戰鬥堪稱“兩頭猛的對決”!二人都是材高大、不缺力量的壯漢。
重太郎雖是正兒八經的北辰一刀流的傳人,但他的戰鬥風格不太有北辰一刀流的風範,反而更近神道無念流或示現流!他頻頻將刀舉過頭頂,然後用力劈下——對面的海坊主亦是如此戰法。
他們的每一道攻擊都用上了十足的力氣。
因此,每當他們的刀撞作一塊兒時,那強烈的衝擊波就會震盪得四周的塵煙飄舞飛散,不時有刀刃的碎片飛出。
如此場面,令人不懷疑:就照他們這樣的打法,究竟是他們的力先耗盡,還是他們手中的刀先支撐不住?……
……
在突二之丸的深後,守軍的影重新出現在酒吞子的眼前。
“只剩下他一個了!”
“絕不能再讓他往前了!”
“吾等吃了幕府近三百年的俸祿!是時候報答幕府的恩了!”
興許是靠近江戶城的心臟地帶的緣故,這兒的守軍有著非同尋常的勇武。
他們的手和訓練水平不見得有多出,可這份不畏強敵的英勇卻是可圈可點。
看著重新撲湧上來的守軍,酒吞子沉下眼皮,“呼”地吐出濁氣。
周已無夥伴的影……老實說,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孤獨。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方才獨自衝陣的男谷一郎的心境。
能否取下德川家茂的首級,就全看他接下來的表現了。
“天沼矛”——這個籌備多年的龐大計劃,其功的希,如今全繫於他一。
這份力令他心焦……可也令他倍振!
“都給我閃開……!”
沉悶的低吼從其間噴出。
下一刻,他微微彎曲雙膝,隨後如彈簧般蹦起!一口氣短間距,一頭扎守軍之中!一道道刀激而出。
一團團霧噴湧撒濺。
一縷縷奇異的亮在酒吞子眸中流轉。
刻下的酒吞子,像極了一臺沒有,只知揮刀的殺戮機!他準而不間斷地揮刀,收割了一條接一條的生命。
冷不丁的,飛濺來的一潑鮮糊了他的雙眼,他頓時覺兩隻眼睛火辣辣的。
左眼暫時失去視力,只能瞧見黑汙汙的一團漬。
右眼稍好一點,不過也有一小半的視界被給遮住。
鮮糊眼,視力限……在戰鬥中,這無疑是無比驚險的意外!換做尋常人等,恐怕會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不知所措。
事實上,饒是酒吞子,此刻也不怔住。
不過,他很快就換過勁兒,然後腳步不停地繼續殺敵!視力的限不僅沒有影響到他的視力,反而激起他的兇悍之氣!戰至現在,他的五早就提高到了最極限。
嗅覺、聽覺、直覺……憑藉這些,他準地辨清每一位軍士的位置。
斬、斬、再斬!殺、殺、再殺!
刀鋒切人的紮實手,源源不斷地傳至其掌心。
我有傷嗎?自己現在何方?距離本丸還有多遠?
眼前還有多敵人?
對於這種種問題,他已顧不上思考……或者說是本無法思考。
他刻下的腦海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想法,就只是單調而機械地驅使去揮刀、殺人!過模糊不清的視野,他約約瞧見一張張臉。
憤怒的臉。
憎恨的臉。
懊惱的臉。
恐懼的臉。
眼前的守軍將士們流出各種各樣的負面緒。
看著這一張張神各異的臉龐,不知怎的,他突然回想起往事。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的他,還是一名歌舞伎俳優。
那時的他,最大的好就是上臺表演,以及表演完後仔細觀察舞臺下的觀眾們的表。
興的臉。
激的臉。
期待的臉。
振的臉。
每當看見這一張張出由衷喜悅的臉,他就會到無比欣,全的疲勞然無存。
驟然間,眼前的景發生劇烈的變化。
記憶中的畫面消失了。
那些雀躍、興的臉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因憤怒、恐懼而扭曲的臉龐。
他回到了現實世界。
曾經的好,終究只是過眼雲煙。
這時,他倏地覺眼前的視界很開闊——那麻麻的守軍消失不見了。
他一邊茫然地四下張,一邊抬手眼,試去糊眼的漬。
隨著視野的恢復,他逐漸認清現狀。
抬頭向前看——前已無守軍的影。
回頭向後看——後的地面躺滿了麻麻的。
這層層迭迭的逐條防線,是被他殺了個片甲不留!
接著,他注意到自己目前所的地方。
腳下是一座橋樑,橋樑下方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流。
酒吞子一眼認出——這是江戶城的第二道護城河。
江戶城共有兩條護城河,一條在三之丸外圍,另一條則橫亙在本丸與二之丸之間。
既然腳下這條河流是江戶城的第二道護城河,那麼……
酒吞子緩緩抬頭,無悲無喜地看向眼前的高大城門。
“哎呀……到本丸了啊……”
……
……
江戶城,本丸,某地——
“嗬……!嗬……!嗬……!嗬……!”
德川家茂發出重的息。
“家茂,你還好嗎?”
正攙扶他的天璋院,立即朝他投去擔憂的目。
“我沒事……”
德川家茂一邊抬手額,一邊舉頭掃視四周。
大概是恢復些許神智了吧,他的眼神變清明不。
“母親大人……這兒是……?”
天璋院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本丸,我先帶你回大廣間療傷。”
德川家茂沉默了一會兒,隨後丟擲新的疑問:“母親大人……赤坂門……如何了……?”
“……”
天璋院沒有答話。
事實上,的沉默已經等於回答。
德川家茂咬了咬牙,神微黯。
正當天璋院準備說些什麼來給他打氣的這個時候,的表陡然一變。
同樣變了臉的人,還有一旁的艾。
下一刻,們不分先後地扭頭向後——一名穿大鎧的青年赫然闖們的視界。
酒吞子現時,天璋院和艾都被嚇到了。
用“渾浴”這一詞彙來形容,都顯得程度太輕而不當。
他全上下就沒有哪一地方是沒的!其上的鎧甲自不必說,整件甲冑被鮮染得看不出原先的。
頭髮因沾滿鮮而凝固一團團、一塊塊。
面龐、手腕等在外的也佈滿了汙,就像是戴了一件厚厚的面,難以辨認出五的形狀。
酒吞子木然地轉目,掃視目力所及之的所有景象。
很快,他的視線牢牢鎖定住德川家茂。
在發現德川家茂的這一刻,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後便跟起了本能反應似的,毫不猶豫地抬步猛衝!
他的速度極快!
僅僅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就一口氣拉近數米的間距!艾並未見過酒吞子,更未同他過手。
可僅一眼就看出:此人絕非等閒之輩!絕對不是能應付的對手!
霎時,強烈的恐懼油然而生。
儘管心頭的膽怯是那般強烈,但在此時此刻,他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卻是“我要跟他戰鬥!我要攔住他!”。
說來怪異,跟德川家茂和天璋院並無很深的,也不是他們的家臣,並無理由去保護這對母子。
可就是想要留下來殿後,為這對母子爭取逃跑的時間。
這無關什麼。
就只是單純地覺得不能讓這對母子死在這兒!
不由分說地拔出腰間的大和守安定,朗聲道:
“天璋院殿下,你們快走!我來擋住他!”
天璋院愣了,隨後半是氣急、半是驚憂地快聲道:“別說傻話了!你擋不住他的!”
艾不假思索地回覆道:
“我知道!我雖不是他的對手,但我多多能爭取一點時間!再不設法做點什麼,我們很快就會被追上!”
所言非假。
酒吞子的速度遠在他們之上。
再這麼下去,頂多只要三分鐘的時間,他的刀鋒就能落到他們頭上。
天璋院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反駁艾。
艾說得一點兒也不差。
讓留下殿後,為他們爭取逃跑時間,無疑是當下的最優解。
然而……然而……讓一個小孩去獨自面對強敵……實在下不了這種狠心!所幸就在他們手足無措,逐漸到絕的這一刻,新的異變——一個對他們有利的異變——陡然降臨!嗖!一道破風聲倏地自酒吞子後響起。
酒吞子瞳孔微,下意識地向右閃去——喀——的一聲,一把打刀在他剛剛所站的位置。
就在他後不遠,赫然出現千葉榮次郎的影!千葉榮次郎將振月長咬在裡,反覆擲出手裡的一把把打刀。
這些打刀都是他在追擊酒吞子的路上,從滿地的中撿拾來的。
因為覺得可以派上用場,所以他一口氣撿了二十餘把打刀——刻下果真有了巨大的用。
他將這些打刀充作飛鏢來使用,一把接一把地扔向酒吞子。
雖無法傷到對方,但能有效地影響其作,遏阻其腳步!
千葉榮次郎趁機猛提速度。
在拉近至十步上下的間距後,他扔掉懷裡的尚未來得及擲出的打刀,取下裡的振月長,然後旱地拔蔥般縱跳起,躍向酒吞子。
舉過頭頂的刀,藉助下落的勢能,狠狠劈向酒吞子的腦袋。
酒吞子無暇再追德川家茂,不得不頓住腳步,抬刀接千葉榮次郎的斬擊——
鐺!!
這巨大的撞擊聲,饒是數米外的艾等人也不到耳痛。
二人隔著相抵的雙刀,直視彼此。
千葉榮次郎淡淡道:
“總算是追上你了,你還能跑的啊。”
酒吞子沉聲道:“‘江戶最強’千葉榮次郎……”
千葉榮次郎不不慢地回應道:“類似的話,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早就不是‘江戶最強’了。”
語畢的瞬間,他雙臂猛地發力,彈開酒吞子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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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直接展開激烈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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