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在親會酒吞子的倒實力後,千葉榮次郎也吃了一驚。
自己竟然被死死制住,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哪怕是當年跟青登決鬥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經歷。
當然,震驚歸震驚,為立志窮盡劍道奧妙的劍士,他豈會因對手強大而退?從剛才起,酒吞子就給他一種“異樣”。
他一邊咬牙支撐,努力對抗酒吞子的猛攻,一邊找尋這份“異樣”的實質。
很快,他就探明瞭真相,並且發現了酒吞子能夠如此強大的緣由。
這份“異樣”,是異乎尋常的專注度。
只消留心觀察,就能發現酒吞子的專注度達到無比駭人的境地。
雙目死死盯著千葉榮次郎,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更可怕的是,他的兩隻眼睛似乎沒有焦距,呈現出“一池平靜湖水”的模樣。
讓人拿不準他的視線落點在哪兒。
彷彿什麼東西都沒看,又彷彿什麼東西都在看。
假使定睛細瞧,就能發現其雙眸中有奇異的芒在忽忽現。
這樣的狀態……千葉榮次郎並不陌生。
畢竟,他以前也經歷過。
正是武道的至高境界——“無我境界”!眼前的對手進了傳說中的“無我境界”……對此,千葉榮次郎到一釋然的心油然而生。
怪不得對方會這般強大,怪不得自己會被打得這般慘。
被“無我境界”制,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若能以尋常狀態來跟“無我境界”抗衡,那反倒是咄咄怪事。
不過,繼“釋然”之後,他的心變得無比複雜。
“無我境界”……無數武者苦心追求而不可得的至高之境——千葉榮次郎亦屬其列。
好幾年前,千葉榮次郎在跟黑熊搏殺時,曾短暫地驗過“無我境界”。
平心而論,他當初所進的狀態是否就是“無我境界”,猶未可知。
但當時所驗到的強大,卻是毋庸置疑的!
千葉榮次郎對此倍震撼,一直銘記到現在!
不誇張的話,這種無比強大的狀態,只要驗過一次就會上癮!迫不及待地想要驗第二次、第三次……
近年來,千葉榮次郎從未懈怠過修煉,為的就是再度進“無我境界”,進而徹底駕馭“無我境界”!據他所知,“永世劍聖”緒方一刀齋就是一個能夠自由進“無我境界”的猛人。
先輩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就這樣,千葉榮次郎向全新的目標邁進。
然而……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柳柳蔭”吧。
打熊時,他毫無心理預期,卻偏偏在無意間進“無我境界”。
可如今,他意圖掌握“無我境界”,卻始終不能得償所願。
自己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至高之境,竟然讓眼前的對手輕鬆駕馭了……千葉榮次郎刻下的心之複雜,著實是難以言表。
雖然很不敢置信,但千葉榮次郎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對方多半跟緒方一刀齋一樣,也擁有著自由進“無我境界”的才能!
從氣質上看,酒吞子一點兒也不像是那種甘願為武道奉獻一生的人。
千葉榮次郎很難想象這種毫無武者氣質的人,能夠達到連他都未曾及的境界。
——難道他是那種先天就擁有極高專注力的人?說白了,“無我境界”的本質就是超群絕倫的專注度。
專注度提高至頂點,進而激發出的全部潛能。
千葉榮次郎曾經聽說過,有一種人天生就擁有極高的專注力。
這類人只消心神,就能輕鬆進“無我境界”。
對於此等說法,千葉榮次郎並不懷疑。
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專注力很高的人。
如果真有那種天生專注力高得可怕的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之事。
在經歷短暫的錯愕、混後,千葉榮次郎逐漸穩定心神。
甭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才能,這都不能為他膽怯的理由!
“呼……”
他稍稍調勻氣息,雙目眨也不眨地盯對方。
酒吞子如巨人般步,顯出一騎當千的氣魄,掌中寶刀“咻”地飛砍向千葉榮次郎。
換做是在方才,這一擊說也能在其上砍出新的傷痕。
可這一回兒,酒吞子的斬擊失效了。
千葉榮次郎快而不地揚起刀,將刀斜架在頭頂,“喀啦”的一聲將對方的斬擊化向一旁。
他這招架雖顯勉強,但確實是功擋開酒吞子的斬擊。
如此利落、漂亮的一手,連為其對手的酒吞子都不到驚訝,眼中閃過一抹訝。
倘若是在數分鐘以前,千葉榮次郎可做不出這麼利落的作。
換言之,在這短短數分鐘的時間之,千葉榮次郎的招法更加進了!
——很好,逐漸習慣了。
千葉榮次郎稍稍活雙手十指,讓掌中刀多一種輕盈的律。
接著,他稍稍拉開間距,繼續盯對方的一舉一,謹防對方新的攻勢。
說來慚愧,此時此刻,他將其方才所放出的那一番豪言壯語——保護德川家茂,維護天下安寧——給忘了個。
他現在的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打敗對方!然後以此作為基石,換來胎換骨的質變!自打名以來,千葉榮次郎就鮮到這種能夠碾他的對手——基本只有他碾別人的份兒。
武道乃修羅之道,唯有在生死邊緣遊走,才有機會及更高之境。
眼下有這麼一個無比強大的劍士做他的對手……毫無疑問,這既是危險,也是機遇!
要麼勝利,在武道的世界裡更進一步,要麼直接死亡!
一念至此,千葉榮次郎抖擻神,雙眸中的鬥志熊熊燃燒!
天賦“聚神”發揮至極限,全神經繃!說時遲那時快,日下,二人又戰作一團兒。
鐺!鐺!鐺!鐺!鐺!這無比駭人的金鐵相擊聲,彷彿是奔著弄壞手中的刀刃而去的。
千葉榮次郎見招拆招,在固守的同時,伺機發反擊。
——還差一點……
雖然他依舊落於下風,但每隔一會兒,他就能使出極威脅的招數,得酒吞子不得不收刀防守。
眼見遲遲拿不下千葉榮次郎,酒吞子沉下眼皮,頰間多出一抹凝重之。
下一霎,他猛地撐開雙臂,釋出更加凌厲、恐怖的攻勢!
一刀接著一刀,刀速快若奔雷,威力重如泰山。
千葉榮次郎咬牙關,努力頂住對方的猛攻。
——還差一點……!突然,酒吞子俯猛衝,掌中刀以刁鑽的角度起招,斜向千葉榮次郎的腦袋。
就在酒吞子出招的這一剎,有如條件反一般,千葉榮次郎也出招了!他右手的刀自左腋下亮出銀芒,橫掃向酒吞子的脖頸。
兩道寒錯而過,在天地間一閃即逝。
在出招的同時,千葉榮次郎力仰頭。
如此,功避開酒吞子的正面斬擊。
雖未完全躲過,刀尖過其臉頰,劃拉出淋淋的長痕,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
對面的酒吞子亦是差不多的況。
千葉榮次郎出刀後,他敏捷地扭,振月長的刀鋒過其側頸,只割出淺淺的傷口,沒能取其命。
這一回合,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
——還差一點!雖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千葉榮次郎刻下有一種強烈的預:還差一點!還差一點,他就能突破桎梏!進更高的境界!這時,雙方默契十足地同時後躍,拉出十米上下的間距。
明明方才打得是那般激烈,可到了這一會兒,現場竟陷詭異的沉寂。
誰也沒有再,就這麼直勾勾地盯彼此。
事實上,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這等級別的戰鬥,要麼拖延極久,要麼很快就分出勝負——千葉榮次郎與酒吞子的對決,就屬於後者。
據自的經驗、直覺,雙方此刻不約而同地做出相同的判斷:決一勝負的時刻到了!再來4個……不,3個回合!這場決鬥就能迎來終局!
現場的這份沉寂只持續了5秒——5秒鐘後,猛烈的“勢”攪了四周的空氣!第一個回合,千葉榮次郎主採取行。
啪——的一聲,他猛蹬後足,如炮彈般撲向酒吞子。
他揚起刀尖,以霞段劍勢刺向酒吞子的口。
他這一擊勢大力沉,恍若策馬衝刺的騎兵長槍。
要是刺中了,區區大鎧可抵擋不住。
酒吞子從這一招中到重大威脅,神凝重地舉刀迎擊。
但見他輕盈地變換腳步,向後退開,留出更多的招架空間,然後使出湛的卸力技巧,將振月長化向一旁。
第一個回合,雙方不分勝負。
到了第二個回合,換酒吞子發攻勢。
“哈啊啊啊啊啊……!”
低沉的呼喝從酒吞子間迸出。
他舉刀過頂,採右上段構式,步向前,瞬間拉近間距,藉助前撲的勢能,重重地將刀劈將而下!
千葉榮次郎不敢接。
他只消一眼就看出這不是他能擋住的招數。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一抹決然之浮上其頰。剎那間,他也上前!
雖是兵行險著,但他已然下定決心——以進攻來取代防守!以攻對攻!
在拔足前奔的同時,他放低刀,腰間蓄力。
一個揮刀向下劈,一個舞刀往上——兩道銀乍然閃現。
二人袖相,錯相過。
酒吞子的刀鋒劃過千葉榮次郎的左肩,箭飆出。
千葉榮次郎的利刃砍到酒吞子的沒有甲冑保護的右大,鮮淋漓。
第二個回合,雙方依舊不分勝負。
終於……第三個回合,到來了!
兩人錯過後,當即踏穩腳跟,穩住形——彼此的距離之近,足可說是背背。
流瞬息之間,他們猛然回,藉助旋的離心力,狠狠地將掌中刀揮向對方!
這一回兒,雙方的招式反了過來——向下猛劈的人變為千葉榮次郎,往上狠的人變為酒吞子。
不知是戰況太過激烈,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就在這一刻,千葉榮次郎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就連“藉助此戰,變得更強”的執念也然無存。
心無雜念……就只是機械且純粹地揮出掌中刀!
這一刻,他的意志傳遞至刀尖。
這一刻,就跟對面的酒吞子一樣,千葉榮次郎的眸中同樣有奇異的芒在閃爍,像極了黑夜的啟明星!同樣是在這一刻,就像是有人借力,他的刀猛然加速!一切只發生在瞬息——
撲哧!
撲哧!
兩道利刃切開的聲音同時響起。
酒吞子站定在原地,臉上無悲無喜。
千葉榮次郎亦安然站立。
不過……
嘀嗒、嘀嗒嗒、滴滴嗒嗒……
海量鮮自其間流出,先是染紅他口的裳,然後往下直淌,進而染紅他下的兩隻袴管,接著再繼續往地面滴落,越滴越多,越滴越快。
在剛才的鋒中,酒吞子的刀鋒掃中其口。
巨大的傷口如貝殼般綻開,故而才有這“鮮奔湧”的一幕。
不一會兒,他就再也站立不住了,前後左右搖擺,彷彿被推到的不倒翁。
他下意識地想要站穩子。
然而,他越是努力,越是適得其反。
出於失衡的緣故,他的下半支撐著上半,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好幾步。
很憾……他終究不是不倒翁。
趕在摔倒之前,他用盡最後的氣力,坐倒在旁邊的牆,背倚著牆,頭無聊地往下垂。
奇怪的是,明明如此重創,可他並不覺疼痛。
——得趕想起來才行……
此時此刻,他覺自己似乎就要抓住什麼了。
他努力回憶方才的鋒的每一細節,努力找尋方才的“覺”。
他現在就像是剛從夢境中甦醒,努力回憶夢中的景,卻始終記不真切。
儘管記憶很模糊,但他很確信——只要找回並牢牢掌握方才的“覺”,他就能如願以償地達到更高的境界!怎奈何……他的已支撐不到他回憶起來的那一刻。
他只能無奈地看著視野被深邃的黑暗所侵佔,任由意識飄遠……
“……”
縱使千葉榮次郎倒下了,酒吞子也沒有分毫放鬆。
他擺出殘心架勢,如臨大敵地盯對方。
這時,他後知後覺地到左側頸一陣刺痛。
他騰出左手,往左側頸一抹——手上熱乎乎、黏糊糊的。
放至眼前一看,左手掌沾滿溫熱的。
原來他也被砍了。
就在剛才的鋒,千葉榮次郎的刀掃到其脖頸。
如果他的刀砍得再深一點,就能傷到其頸脈。
屆時,任憑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一死。
被砍並非可怕的事。
可怕的是,酒吞子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被砍的!
任憑他如何回憶,也想不起來千葉榮次郎的刀是在哪刻哪瞬掃過其脖頸。
他深深地看著手心的跡,隨後揚起視線,重新向對面的千葉榮次郎。
“……彩。”
淡淡地留下這句評語後,酒吞子不再去看千葉榮次郎,也不管他是死是活,毅然決然地扭向後,看向江戶城的更深。
……
……
江戶城,本丸,天守閣——
艾他們本想撤至大廣間。
可從現狀來看,哪怕是撤至大廣間,也不見得安全!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一口氣撤到天守閣。
這是江戶城的最高點,同時也是江戶城最後的據點!
既然撤到了天守閣,那就意味著沒有別的退路了!
“呼……呼……呼……呼……呼……”
一路不停地狂奔至天守閣,艾不免到兩肺發酸,雙發脹。
顧不得乏累,連忙強打神,趴伏在天守閣的邊緣欄桿上,向四下裡張。
既然是天守閣,那麼其視野狀況自然很好。
抬眼去,偌大的江戶町連帶著更遠的風,盡收眼底。
天璋院將德川家茂擱放在主座上,簡單地幫他包紮傷口後,輕移蓮步,挪至艾旁。
“艾,如何?有什麼異樣嗎?”
一邊問,一邊學著艾的模樣,長脖頸,掃視目力所及之的各區域。
忽然,像是應到了什麼,倏地定住視線,極目遠眺,直勾勾地看向西面。
艾憂心忡忡地回答道:“暫無發現。沒有看見敵人的影……”
說到這兒,像是瞧見什麼可怖的景,猛地瞪大雙目,話音戛然而止,兩眼直勾勾地盯向東方。
就在其視線的盡頭,一名穿大鎧、手提滴打刀的青年如旋風般疾馳,沿著大道徑直奔向天守閣。
這時,酒吞子似乎是應到了艾的視線,抬起腦袋——二人對上了目。
艾下意識地矮下形,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很可惜,為時已晚。
酒吞子遠遠地看著艾和天璋院,角微微上翹,出欣悅的微笑……在艾眼裡,這抹微笑實在是猙獰至極!“可惡……!”
看著朝他們這兒奔來,越來越近的酒吞子,艾恨恨地錘了下欄桿,眼中有淚花在閃爍。
只見酒吞子,不見千葉榮次郎……這意味著什麼,自是不言而喻。
艾很想把眼淚憋回去。
可越是強忍,越是有豆大的淚珠滾落而下。
便在暗自悲愴的這個時候,一旁的天璋院冷不丁的說道:“……艾,慶幸吧。”
“嗯?”
艾一邊抹淚,一邊轉過腦袋,朝天璋院投去不解的眼神。
從剛才起,天璋院就一直死盯著西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迎著艾的困視線,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語氣中充滿難以抑制的激:“奇蹟真的發生了!”
……
……
江戶的西面——
嘩啦啦啦啦啦……
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響一片。
一抹抹淺蔥沾滿山野。
兩桿大旗迎風飄揚。
一面上書“有死之榮,無生之辱”。
另一面繪著斗大的“誠”字。
這支騎兵隊的為首之人騎乘黑牛,手提長槊,威風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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